冰雹過後不久,天就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雪。
灶間裏在煮鹹鴨蛋,原來是李氏忽然特別想吃那個味。
家裏醃著好幾壇子,葉氏幹脆拿出了五十個,一同煮熟了,冬天放的久不怕壞。
時瑞擠在鍋子邊上,那煮蛋的味道有些嗆,很不好聞,可是黃油油的鹹鴨蛋卻好吃的很。
反正也快要吃晚飯了,葉氏挑了十個出來,每個對半切,擱在盤子裏疊起來。青色的鴨蛋殼,一圈雪花似的蛋白,層層包裹著黃澄澄的蛋心,到了中間幾乎是透著紅的,盤子裏不一會兒就滴了一小灘油。
朝秋撿了半個挑著吃,鹹味適當,糯沙般柔軟,若是配上稠粥,怕能喝下一大碗。
李氏聽說鴨蛋煮熟了,忙不迭地要過來嚐嚐看。
等采清拿了兩個過去,李氏禁不住自己磕破了蛋蓋子,用小木勺挑著吃,兩個鴨蛋一下子就吃掉了。
這邊李陶氏勸著可別再吃了,一會兒就吃晚飯。隻是大著肚子的孕婦總有些不同尋常,嘴裏不斷回味那個鮮味,口齒生津,巴巴地看著采清和李陶氏,被笑話了好一通。
雪紛紛揚揚的,越下越大,天色也開始暗下來了,這雪怕是要下一晚上。楚明泉自己撐起了傘要下山,卻被朝秋攔住了,她自己穿上皮裘披風,戴上羊毛線帽子,底下墜了兩顆毛球,手上也不忘帶了棉手套,蹬著皮靴子,兩隻手握住傘柄自己得得瑟瑟地下山尋哥去了。
時瑞懨懨地轉著眼珠,黑溜溜的像是擦得澄亮的寶石,“不帶我去……哼,不帶我去……”
楚明泉好笑地往他身上招呼,時瑞腳下錯幾步就閃開了,倒讓楚明泉眼睛一亮。
這邊父子兩個開始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朝秋提著二十個鴨蛋,擀好的生麵,打鹵香料用罐子裝了,一同放在食盒裏,頂著風雪走在青石山道上。
紀懷安的農家院落離山道很近,遠遠的就是一線的楊柳岸,龍泉湖麵上一艘漁船緊緊拴著,隨著風雪和湖水上下動蕩。
山道兩旁的樹不密實,從湖上吹過來的風有些刮人,朝秋緊緊抱住傘柄,有些個沒把出風向,就把六十四骨大傘壓得低低的,生怕自己一鬆手就吹走了。
院落前有棵老樟樹,當時紀山選地的時候也是看中了這棵上百年的樹,密實的樹冠遮擋下來,能抵下日頭和風雨。等朝秋一步一挪走到樹下,果然風勢稍微小了一些。
瞥見灶房沒有起火,想來紀山還沒有動手熬湯。
剛轉進院子,裏頭的萬年青被吹的東倒西歪,一地的樟樹葉子。
好不容易進了屋,朝秋抖抖索索地跺了跺腳,紀山拿著食盒去了灶間,她瞧了瞧紀先生,居然忍不住拿起一個鴨蛋敲開了。
朝秋趕緊道:“紀先生,可別現在吃上癮哩,等骨頭湯麵出來了再吃不遲。”
“唔……五個,十個……總共二十個,”紀懷安煞有其事地數起來,“冬天禽舍的蛋生的少,看來全都醃起來,還能多吃幾回。”
“言璟哥哩?”朝秋卻是沒見到人。
紀懷安露出一絲笑意,“在後頭呢,沒練好箭術,被紀山罵了,你去勸勸,可別掉金豆子了。”
朝秋皺了皺鼻子嘀咕:“言璟哥才不會掉珠子呢。”
說完打量了屋裏一會兒,終於轉到後屋去,瞧見言璟對著一隻燃盡的香發呆。
朝秋輕快地叫了一聲,言璟猛的一怔,勉強笑了一笑。
她自顧自掏出懷裏的蜜餞分他一顆,言璟愣愣地接過,卻忘了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