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晴著的天,有些暗沉下來。
采清幫著用藥酒揉化了,一屋子都是藥味。
“采清娘,你趕緊回屋去。這藥酒裏肯定有對身子不好的東西,可別衝著了。采清啊,把你娘扶回去吧,我躺著睡會兒。這人身上疼,嘴巴裏就想吃些好的。你要是疼姥姥,就幫著去做些姥姥愛吃的成不。”
李氏被李陶氏說著說著,也不難過了,縱使心裏有些個不適,麵上也不再顯出來。
大牛又急匆匆地把李姥爺給帶了回來,李陶氏對這傻小子撲哧一樂,“我說大牛啊,你這是要把大家都帶過來看我老婆子摔成啥樣子不?”
大牛臉上一紅,“沒,沒想過……長工們都看見了,跟老爺子說不清楚,我就去尋來當麵說了,省的他擔著心。”
李氏瞧大牛倒是很順眼,這小後生自從跟了楚明泉,腦子靈活,學什麼像什麼,就是嘴有些笨,不過心眼實在。
見大家都對自己善意地笑,大牛更加不好意思了,手足無措地撓撓頭,“我,我這就回去了,李姥姥您好好養傷……”說完就往外頭退了。
至此李陶氏卻脫口道:“要我說啊,這大牛人不錯,家裏也沒個拘束,雖說現在還不富實,可跟著泉哥兒做活,早晚能踏實起來。起個宅子,圍個院子……若是有閨女嫁過去,裏外就是一把手,快活的很。”
李氏含著笑,扶著腰站起來,“這話說的是,大牛算是個好後生。隻要對媳婦好商好量的,下半輩子都不用愁。”
李陶氏笑罵一聲,趕緊讓李氏出門了。李老漢幫著端茶倒水的,少不了一通唏噓。
等回了屋,李氏拉著采清坐下,伸手把一雙柔荑牽到手裏,“采清,跟娘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采清抿著嘴,低著頭,沒有應話。
秦氏那拉子事根本就沒瞞住李氏,她也知道身子當心,當麵不說別話,隻讓大家寬了心。可這關係到自家閨女的事,怎麼可能不上心。
“上回劉媒婆過來說,城裏有個後生叫江寬的,脾氣好,家裏人口少,加上人品模樣都很不錯。我也讓你爹去打聽過,是在郭老爺子的匠工鋪裏做活,學了一手好活計,人也算勤幹,我也就上了心。”李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這四月裏就要生了,一時半會兒肯定顧不上給你操持婚事。萬一選了個不好的,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娘就你這麼個閨女,如今隻等著定下一門好親事,娘也就安安心心地生孩子坐月子。”
采清心裏很惶然,這股失落不知為何。
李氏看在眼裏,有些不忍,那個金秀才是個好的,可耐不住人家有個一心一意要盼恩科高中的娘。
且不說金母不準予,有些看不起鄉下姑娘,就是那金秀才,如今是個讀書的書生,可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這世道,多的是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妻子的,更別說有金母這樣一位書香門第出來的,見識高的很。那一回過來說的幾句話,話裏話外透出鄉下婦子欲攀高枝的意思,讓人聽著很不順耳。
“彩翠她犯傻,是因為有個糊塗的娘……可我不糊塗啊,金秀才人品模樣什麼都沒得說,可咱們家……說不得就是高攀了。”
采清咬咬唇,“娘,你別胡思亂想,沒有那回子事。”
李氏把采清的雙手攤開,一點一點抹過去。這些年沒有過上好日子,之前年年大冬天裏被楚高氏和秦氏壓著一起做活,手上的凍瘡好了又長。要不是今年朝秋向沈氏醫館討了副好膏藥抹了,這雙手隻怕現在又長上凍瘡了,哪會這樣白白淨淨的。
“我閨女是什麼人,娘清楚的很。你別恨大伯母,她那人成天囂張慣了,這一年咱們跟著你三叔一起過上了好日子,她眼紅的緊,沒事就找由頭堵。這一回,有你爹下山去擺平,別怕莊子裏那些人亂說,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