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門下,青華為尊,收徒三人,是為清皇羽明,刹皇千影,烏皇玄冥。
後青華救苦於十方,三人各奔東西,執於三界。
……
十七年前——
天界,九重閣。
金碧輝煌的殿中,四根巨大的斑斕琉璃柱擎住上方的“蒼穹”,穹頂的玲瓏水晶球射下一線神性的光輝,三麵古老晶壁上雕刻著蒼涼的飛鳥紋,壁周羅列著威嚴的神像,而它們莊嚴的目光全都伸向殿前的白光,延伸到麾下一灘光斑。
大殿此時肅靜不已,前方風聲呼呼作響,在輕吟著。在靈光之前設有一尊座,一白袍男子端坐在上麵,接受著殿中諸神像的敬畏,同時隔開這孤獨的一線。
男子雪發參差拂耳,清明的麵孔上是肅穆的溫柔,清冷的目光直盯著那扇躺開的大門,抑或許是門外的三千世界。
“漫漫斑斕路,尋覓至藕斷絲連的彼岸,卻隻有風塵仆仆。”
“羽化成仙,已尊難真,不能承受的涉世之深!”
刀光劍影在腦海裏發燙的閃過,火雲翻滾也是刹那即逝,血染一地事後白雪,雷電轟隆顫栗著龜裂的大地,森林綠意急速消亡,水泊裏虔誠的倒影淪為鬼的麵具……
“已經回不去了,自從我們背負起命運並被俘獲的那一天起——”突兀地咬牙切齒,不甘在清明的眼波中打轉。
門外的風溜含來蒙蒙濕意,如泣如訴地飄蕩,幾許落入殿內,留下一灘濕跡。
青絲波動,蕩漾著回旋,一如找不到記憶的地平線在彷徨。
清皇與刹皇,向左向右的兩人與過去已然背道相弛了。
“師尊也已離去十三年了,當真不複從前。”
三十年前,東極妙嚴宮——
青華大帝,妙道真身,紫金瑞相,端坐於七寶芳騫林中之九色蓮花寶座,身下一九頭青獅口吐焰,簇擁寶座。
“師尊!”清皇與刹皇雙雙行禮,被這九色靈光照的有些睜不開眼。
大帝則是捋著胡須點頭,於冥想中悟道而出,拂塵一蕩,落下一顆黑色種子。
“為師將奉玉帝之令視察六界,故這些日子裏你們二位需幫我守好這‘長樂界’,而這枚蓮心是我所持有的最後一枚了,你們將它種在‘淨土’吧,佛門中人自有定奪……”
“是,祝師尊早日回歸!”雙皇有些哽咽,眼中浮現一縷縷皺紋,與拂塵不同它已老了。
這支拂塵沐浴著聖潔的白光,昔日也曾斟飲過鮮血,伴隨著上界出世,在青華大帝的手裏,它滿足地神縷清揚。
與拂塵一般,那九色蓮花也是聖物,一稱“遺世之物”。五光十色的蓮花有如蓮池之風貌,可化汙穢血池為蓮池,亦能打通九幽地獄,一花一世界便是如此。
“你們兩個以後需為六界芸芸眾生思量,切勿草草了事,也不可嗔怒。”
“弟子自當如此!”當時兩人的回答是如此的鏗鏘有力,寥廓的天地都要湧現出磅礴浩氣。
時光匆匆,往事已擱淺。
“是什麼改變了你呢?”星空下清皇自嘲似地問道,身邊刹皇眼裏有些恍惚,星星都在動搖。
“過去現在我都在變,你也看見了,隻是不如此刻之切。”刹皇含著倦意道,惺忪的眼裏有些濕潤,若流星般滑落。
悸動的風繞在兩人身旁,若有若無的輕聲細語道不出心中的真諦。
“你還記得嗎,所羅王還在的時候那個頑強的你可是比誰都拚命啊!”
“現在也一樣,不過有些事沒必要去一廂情願的。”
“是嗎,光影中遊走,何必一較高低?”
“那就試試吧!”
“暗流——夜縛!”星光下影子在地麵上急速躥動,如同巨大的手掌伸開,所蔓延過的地方都迎上了壓迫感,甚至越上了天際,烏雲般遮住了星輝。
影子是從黑夜裏衍生出來的,又在吞噬黑夜。
“造化術——星辰變!”暗淡的星光突發明亮,灼燒著油似的黑影,於是沸騰了,鋪天蓋地襲來的巨手在星光下無法潛伏,隻能苦苦掙紮。
千影似笑非笑,忽道,“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有些東西在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決定義無反顧。”
“輸贏已經沒有意義了。”
黑暗漸漸斷裂,瓦解,崩毀,碎成一灘虛泥,星光也恢複了朦朧。
“我在想,或許這樣根本沒必要吧,停手吧!”羽明有些苦惱,漸漸遠去,朝著星光之路。
千影輕歎了一聲,投手捕捉住了一抹風,不可捕捉的風的記憶。
如今,星空愈發朦朧,黑夜蠢蠢欲動。
清皇居於高堂頗有感慨,而在他的身邊也玉立一個奇女子,美得出奇便是其一。
茉莉之清容完璧無缺,落瀑的紫色青絲,遺世傾城的紅顏,頎長的美腿與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青紗掩不住盎然氣息,整個人清純如朝露,樸素卻不顯愚昧——妖界妖姬,紫姬。
“我想我已經輸了,就在不曾想象過的昨日。”
隻見女子輕晃頭,似乎連空氣都清新地蕩漾了,微啟朱唇良道:
“感情沒有輸贏,也沒有節點,隻是存在宿命的芥蒂,我們都變了,不同於往日。”
“時代還未改變,我們卻先‘老去’,真是諷刺!”男子吟唱著說不出的傷,渾聲透出無奈的一絲蒼涼,就如雕在壁上的飛鳥。
“時間企圖篡改我們的記憶,可它隻能改變我們的模樣,一切還在或許今日陌生了。”女子仿佛親身經曆一般娓娓道來,言語間是歎惋。
“浮華有實,興方大勢!”
“千年因果,何始殊歸?”女子鶯鶯一語,合上了眼——隻是為了抑製住眼中的騷動,素顏上露出一絲痛苦。
“你相信命運嗎,還是執著於這千年?”
當聽到這千年時,男子眼中的酸楚令風也惋惜,顫動的雙手無法平靜。
“命運隻是個代號,人與人之間,人與世間的關係沒辦法描述,但心存僥幸的大家有了飽滿的寄托,將不平的負麵遷往了那裏。”女子妙語連珠,睫毛翻動現出一絲向往。
是對命運,也是對正在發生的現實。
“這就是命運,幻想中的人們冰火兩重天,冷漠或冷侵的身軀裏包裹著赤紅委屈或憤怒。”男子振振有詞道,好像一切都是這般。
“那就讓我在你們的寒風中發抖,直到僵硬的我願意忘掉這一切!”女子毫無畏懼地真誠道,眸子清明滴翠,飄帶依依。
“是嗎?”男子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恍惚。
不再火熱了嗎,隻是蒸發了煙塵。
“其實我不想把一切都歸咎於世俗,隻是到了目光所及的製高點,我看到的隻有腳下的深淵,生怕高處跌落,再次回歸底層!”
“可是後來我想,仰望未必比居高臨下差,因為弱者更偏向於正義的一方,也更偏向於人生而不是遊戲!”男子覺得很累,究竟什麼樣的方式才適合他們這些在現實裏摸爬打滾的人呢?
命運是什麼?
沒人知道,但誰都在見證。
自從三人執界登位,便不一般了——明皇本就有點反感影皇的殘忍,而影皇也反對他所謂的“仁義”,漸漸兩人開始摩擦出火花。
三年前——
“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即使是不相幹的人!”明皇失望地說道,眼中怒火與反感翻動,有一種難以置信湧上心頭。
“是嗎?誰說一個孩子不能做什麼,昔日你我不也隻是孩子,可是現在呢,我們能做到這樣,他又何嚐不可!”影皇臉上盡是強硬,顯然對於明皇的反應他無可厚非,漸漸地他凶狠的目光露出了一絲苦情。
“可他是無辜的啊,他並沒有錯!”
“那死去的神界之人和我們魔界的居民就不是無辜的了嗎!”
“你還記得嗎,我們曾經說過誰都沒有錯,錯的隻是誤導他們的意識!”
“意識?可是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心所滋生的,殘忍的不是一個世界或者一大片人,而是我們拒絕接納自己生存的心,而這便是‘強權霸主’!”
“有人自詡清高,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可他們依舊是失敗者,因為他們未曾想過作為一個強者!”
“難道就因為這樣,你強大了便可以輕薄生命嗎?這樣的強,讓我頭痛,這樣的你讓我心痛……”明皇竟冷笑了起來,閉上眼他可以清醒地感覺到眼眶中抑製不住了。
在痛,知髓!
“你還是無法接受命運嗎,要想活下去就隻能這麼做,要想活得更好就隻能做的更狠!”
“你為何變成今日這番模樣,我想知道,真的。”
“無可奉告,隻不過有一天你一定會發覺!”
影皇鏗鏘地轉身離去,有些搖晃,鍾聲般混濁的腳步聲在激蕩。
“這個時代的真諦!”
留下最後一句哽咽的傷音後已不見蹤影。
他一直都想表現出憤怒,隻是在明皇麵前太過牽強了,反而讓人看穿不倫不類的麵具。
或許已然發現,他的心在痛,以至於憤怒的語言發自哽咽。
靜靜地,隻有風聲飄零。
……
兩人趨於決裂,兩個用時間一點點堆積出來的世界開始坍塌。
“誰都沒有錯,錯的是誤導他們的意識!”這是曾經兩個少年彼此讚同的,卻也是一直捆綁住他們身心的。
“意識?誤導?”明皇想過卻沒有答案,或者說是不願接受;而影皇有答案卻沒有想過,也是不願接受——隻是一個是不願接受中庸的事實,而另一個是不顧一切地試著推翻這一切。
三個月前,魔雲殿。
暗金色布局,骷髏飾以凶感,黑氣噓噓起伏。
“大人,最近妖族來了一幫土匪十分之猖狂,已屠盡我們魔界的三座城池,當地守衛軍請求支援!十萬火急!”一位中年人俯首說的很急,吹胡子瞪眼,臉上滿是凶意。
殿內的黑凰座上影皇冷峻的臉上也不好看了,刀眉憤怒地揚起,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半邊臉,血紅的瞳孔醒目一瞪。
“另外這些人還明目張膽地對天界洗劫,明皇也正下令對其抓捕。”雖然看不到影皇怒目圓瞪但從空氣中感受到的毀滅之意,通報之人心中暗喜,眉目間隱現貪婪。
“是嗎,那也好,我們就與明皇一道,不過我們不屑與其為伍,所以我的命令是‘殲滅!’”
影皇意氣風發的說道,動唇間齒亦作響。
殊不知殿中之人受到了買通,其目的便是為了離間——
“幹的不錯,以後我們之間便是絕對的聯盟了!”一具白色骨骸離奇地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間屋子內,指骨輕撥,空洞的眼眶裏兩團幽火搖曳,著實難掩一股喜意。
“放心,跟著修羅大人前途一片光明。”同時骷髏人也看出了此人眉間隱隱的不安,奚笑道。
“是……這個當然,隻是不知離間兩皇對修羅大人有何益處?權當鬥膽一問。”繞是這樣他還是無法放心,因為三者間的關係讓他覺得這事很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