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緩緩飄落。

北京的第一場雪早了幾天到,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會是不錯的晴天。

窗戶開著,外麵的風帶了幾片雪花飄進來,雪花飄落到了地板上,屋子裏的熱氣讓它們很快融化,成了水珠子。

房間裏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是丟在煙灰缸裏的煙頭,漸漸熄滅,隨手丟在床單上的手機開始作響,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嗚嗚的聲響被掩飾住,它的主人沒有聽到。

手機響了好幾次,熄滅過會兒又亮起。

打電話的人耐心十足,想跟著她耗時間。

不平靜的一段時間後,它堅持不下去,放棄了無謂的努力,手機恢複平靜以後,屋子裏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柳夏年走下車,雪花從昏暗的頭頂落下,她抬頭看天空,路邊昏黃的路燈發出的光芒籠罩著她,白色的雪花在溫暖的金色光芒中緩緩落下。

她把車子鎖上,走進大門。

打開門,看見一隻金色高跟鞋和黑/色/網/狀/絲/襪/隨意丟棄在她麵前,脫下鞋子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冰箱門前的另外一隻高跟鞋。

冰箱門開著,光自縫隙裏流瀉而出,屋子裏的燈感應到人的溫度而自動亮起,瞬間眼前的黑暗被驅散。

冰箱門上的磁貼夾著的提醒被人撕成粉碎,丟棄在地上,一塊碎片上寫著的日期是三天前的,柳夏年想起自己有三天沒有回家,也不知道她來了多少天。

屋子一貫幹淨沒有太多塵埃和多餘的東西,好像是隨時準備著打仗撤離,警報一響轉身就走。

她放下公文包,打開暖氣,等著屋子的溫度變暖。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吃飯時間,外麵下起了雪。

打開為沐未央準備的客房的房門,房門沒有鎖,隻是虛掩著,輕推開,裏麵沒有光芒,煙味酒味隨著冷風向她撲來。

腳步聲被羊毛地毯吸收,腳步輕到與雪花落下沒有什麼區別,她看到開啟的落地窗,淩亂卻沒有人的床,也看到躺在地上蜷曲成一團的沐未央。

沐未央縮起身體的時候變得非常小,身上蓋著秋天時候用的棉被,頭發散落一地,腳邊是喝光了的酒瓶子,拎包被她隨手扔在床上,裏頭的化妝品手機衛生棉條等一係列的東西都掉了出來,滾在床單上。

柳夏年打開櫥櫃將冬天的厚棉被取出,小心翼翼蓋在她身上,控製著力道,當作她還是醒著的,隨時會醒來。

關上了門拉上窗簾,打開暖氣,再小心翼翼的掩上門。光隨著門的關上而離開這個房間,屋子裏的人還睡著,沒有感覺到有人進來過。

沐未央張開眼睛,看見眼前一片昏暗,想現在是什麼時候,從下午開始喝了點酒,疲勞的身體自然而然調整為休息狀態,倒下就再沒有起來過,自己躺在地板上睡著了,幸虧地毯買的高級,不至於難受。

她的身體縮成一團,身上蓋著兩層棉被,厚厚的棉被帶著新鮮陽光的味道,想起柳夏年這個有潔癖的女人沒準早早的就開始曬棉被。

窗簾閉合,她撩開窗簾一角,看到天色完全黑了。

展開身體的時候,腳邊的酒瓶被踢到,殘餘的酒液流淌出來,酒精味道在屋子裏蔓延,酒很快被地毯吸收幹淨。

赤/裸的身體從棉被裏鑽出來,走進浴室,靠著牆在上麵摸索著開關,找到後打開,拉開門進去,裏麵已經準備好了幹淨的衣服和浴巾。

空氣裏的飯菜香味開始蔓延,自廚房裏傳出來。

沐未央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飯菜上桌的時候,她用浴巾擠壓自己的長發,吸收水分,走到客廳時候,柳夏年剛好端著碗筷出來。

柳夏年抬眼看了她一眼,為她放好碗筷,把她的飯端給她,然後坐上自己的位置,一起吃飯。

她們都習慣了沉默,無話可說又覺得說了也沒意義。

沐未央不定期出現,然後突然消失。

柳夏年不會問她為什麼來或是什麼時候走。

吃完飯,路過柳夏年的書房,她在看書,桌子上堆著幾本書,就足夠把她的身體擋住。

柔軟的短發剛沒過耳朵,發色較淡,在台燈的光芒中浮動著一層金色。

沐未央在她書房門口停頓了腳步,看了她許久,再邁開腳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屋子裏的酒瓶已經被收走,淩亂不堪的床重新收拾平整,東西放進包中,放在桌子邊。

沐未央跳上柔軟的床,躲進被子裏,狠狠的做了一個好夢。

她夢見這場雪一直下一直下,把整座帝都整個世界都給淹沒了,世界被冰封凍結,一切都如寒武紀時候一樣保持千萬年的永恒。

2.玩偶

沐未央起來洗了一個澡,在滾燙的水中閉上眼想今天要做的事情。

熱水的溫度超過一般人能承受的範圍,沐未央卻喜歡沐浴在這個溫度的熱水中,肌膚被澆成了粉紅,火辣如針刺。

她自浴室出來,裹著浴巾,身上的水還不停的往下滴。

昨晚的雪持續了一個晚上,從陽台往下望去是地上白茫茫一片,好像小時候頑皮的孩子掛下的泡沫碎屑飛揚覆蓋了大地。

柳夏年買的屋子不是很高,能把下麵看的清清楚楚,連早上出去上班的人走過雪地留下的腳印也能看明白。

早起的人把雪地踩出了一條道路,停車場裏留著幾個雪人,還有些穿的嚴嚴實實的小孩子在堆雪人。

冬天來得比她預料的要早,好像帝都的秋天就那麼幾天,秋高氣爽,天氣無比的高,高大的梧桐落了一地的黃葉,她在那個時候離開北京到上海去,等從上海回來,北京已經是冬天了。

拉開的窗戶被一隻手關上,擋住了她看風景的視線。

柳夏年也順便把窗簾拉上,看沐未央就裹著一條浴巾露出大半洗得發紅的肌膚的樣子,說:“小心著涼了。”

“死不了。”沐未央笑著說。

床上放著剛從幹洗店裏拿來的衣服,上麵的酒精香水和亂七八糟的味道被化學物質洗去,幹幹淨淨。

沐未央在柳夏年麵前解下浴巾,往地上丟,穿上內褲和胸罩。

柳夏年靠在牆上,手插在褲袋中,看著沐未央的背,在她的脖子上看到幾處紅色暗痕,心裏了然,不動聲色的說:“最近還忙麼?”

胸罩有些緊了,沐未央挺起胸膛,手繞到後麵把扣子扣上,受涼而挺立起來的乳、尖還沒得到自由的呼吸就被塞進了束縛中,她拉扯著胸罩的帶子,說:“還好,前幾天接了一個廣告,明天開始拍。”

“哦。”柳夏年沒有追問下去。

沐未央回頭,問她:“聽說你和你的女友分了?”

“誰告訴你的?”柳夏年反問道。

沐未央摸摸自己的鼻子,說:“這圈子裏都是三八,不用問就知道。”

柳夏年微扯嘴角,說:“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你真睡糊塗了。”

半年了?沐未央楞了片刻,原來時間過的那麼快,她與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女人都分手那麼久了,自己卻依舊覺得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時間概念在慢慢消失。

她坐在床沿穿絲襪,這等私密的事情從來不避著柳夏年,柳夏年安靜地站在一邊,沐未央知道她肯定是還有話要說。

“你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的,有話不能快些說麼?”火紅的內衣和黑色的絲襪勒著她的肌膚,她坐在淩亂的床上與柳夏年對視,柳夏年的影子被背後窗口投射進來的冷光拉得很長,長到投射在她的身上,像是俯身跪在她麵前伏在她的腿上。

這份曖昧的味道似抽煙時候吐出來的煙霧,吞進肺裏,在身體的血管裏彌漫開來。

沐未央翹起的腿換了一個姿勢,她一手撐著自己的下巴,保持與她對視的姿態。

柳夏年的沉默讓她著急起來,她放下腳,雙腳並起,像一個乖女孩等著長輩的訓話。

柳夏年開口,說:“我在你的煙裏找到幾根自製的香煙,你需要作解釋麼?”她像是在審犯人,沐未央是她的犯人,這裏是柳夏年的房間沐未央的家,別弄錯了場合。

沐未央拿過自己的包,裏頭有一包女士煙,細長的女士煙裏有幾根自製的香煙,裏麵混著□□。柳夏年拿過那包煙,整包丟進廁所的馬桶裏,讓水衝走。

“你侵犯了我的隱私。”沐未央先聲奪人。

“是你丟東西的時候丟出來,而我也是無意間看到。”所以不算是侵犯隱私,而且柳夏年沒有把煙私自處理掉,反而留到現在,等事情說開後再丟。

“好吧,這些是□□,他們給的。”沐未央抓抓自己的頭發,濕漉漉的頭發飽含水分將她的手指纏住。

她舔舔唇角,抬頭去看柳夏年,怕在她眼裏看到任何的不屑。

“你有抽麼?”柳夏年平靜地問。

“沒有。”沐未央笑道:“我又不是白癡。”

柳夏年不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假,得到答案後就信了。

“過年去哪裏過?”換了一個話題,僵硬的氣氛緩和下來,沐未央不費時間去想,說:“總之不是家裏。”沐未央不想回家,過年應該是快樂的事情,就算從小到大沒有一次過年快樂過,至少不該是讓自己難受的。她也不知道今年能去什麼地方過年,別人都去團聚了,她有大堆的地方可以去。

柳夏年出去了,說早飯還在鍋裏,別忘記吃了早飯再走。

“囉嗦。”沐未央的話和關門聲混在一起,一同消失。

沐未央拉開窗簾往下望去,柳夏年的車子發動離開,消失在自己能看見到的道路的盡頭。

呼出的空氣在玻璃上凝結出了一層白霧,她在上麵寫了柳夏年的名字。

緩了一天的神經立刻繃緊起來,她的身體也習慣了這樣的操勞,自然而然進入狀態。

經紀人打來近百通電話她都沒有接,到了公司看見她在指著別人罵,口水都噴到人臉上,沐未央敲了好幾下門,才讓她注意到,站在那裏的年輕女員工幾乎要哭出來了,灰著臉跑了。

“耍大牌是不是?連句話都不說就走……”

“生病了感冒了,就這樣。”沐未央隨便說了一個理由,她要走就走,你能拿她怎麼辦。

可憐了經紀人,氣剛出到一半不得不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