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傳江卻一點也不在意:“鬆明伯伯,讓爸批評我吧。有爸經常給我敲警鍾,我才不會或少犯錯誤啊!”
吳天柱又敲一下:“這恐怕不是你的心裏話吧?你心裏肯定說,這老家夥多管閑事,我這個市長配小車,司機秘書都是為了工作嘛!”
吳傳江不慍不火:“知我者,我爸也!”
吳天柱難得笑了:“小官油子!”
韓孝年笑眯眯地聽他們父子打嘴仗:“天柱,你讓傳江吃完飯再說啊!”
吳傳江放下碗筷,掏出餐巾紙擦了擦嘴:“媽,讓爸說吧。平常我忙,也難得和爸有個說話的機會。爸,鬆明伯伯,還有件事想對你們彙報一下,聽說傳山私人出資修這座紀念塔,我心裏很是不安……”
吳天柱問:“你有什麼不安,說出來我們聽聽!”
吳傳江答道:“怎麼說呢,塔肯定是要修的。修座塔,對烈士對子孫後代都有個交代,同時將來還可把這裏作為我們市進行革命傳統教育的基地之一。不過我想這座塔還是應該由政府來修比較好……”
吳天柱又問:“這是市委市政府的意思還是你個人的意見?”
吳傳江笑道:“爸,這是我個人的意見。”
吳天柱的大手一揮:“那你回去忙你的吧,不要在這裏指手畫腳影響我們修塔。什麼時候等你們市委市政府統一認識了我們再說。”
吳傳江笑顏不改:“爸,我並沒有影響你們修塔,我還知道在重修烈士紀念塔這件事上您對原來的縣委一班人有意見。我也知道這座塔的背後牽涉到一場戰役,一段複雜的曆史。當時的縣委領導出於政治考慮,很難明確表態。我媽是出於人道主義和她的善良憐憫才到處奔走呼號得到了你和鬆明伯伯的同情和支持!
爸,我今天明確表態,我支持你們,並且會把我的觀點帶到市委市政府的會議上去。媽,修這座塔,總共花了多少錢,您先記個賬,到時候我們再拿出一個解決的方案來。爸,媽,鬆明伯伯,還有件事我必須講清楚,紀念塔的主體工程完成後,題字、碑文和落成儀式這些活動你們暫時都不要搞,我有什麼安排和意見會隨時向你們彙報!”吳傳江說完,起身去和工人師傅一一握手問了好,然後返身回來:“媽,爸,鬆明伯伯,市裏下午還有個會議,我先走了,你們辛苦了!”
他還不忘和川妹子也握了手,又抱起雨來親了一口。
小車去遠了,陳鬆明才評價說:“天柱,孝年,你們這個兒子厲害啊!”
見吳天柱不表態,韓孝年不敢埋怨,但還是認為吳天柱太不給兒子麵子,於是小心翼翼地說:“天柱,長江後浪推前浪,傳江說話做事我看都還在理,你應該高興啊!”
吳天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頭的灰:“誰說我不高興了?他當了皇帝也是我的兒子!”
飛機落地的時候,吳小年的心頭一熱,眼淚不禁奪眶而出。但他不想在陌生人的麵前失態,迅速擦幹了眼窩,拖著行李箱下了機艙。
機場出口處,吳傳江派來接機的秘書小劉早已迎候多時,熱情地請吳小年上了車。
一路不必多敘,小車回頭就往古城疾馳,直接把吳小年送進了市政府的賓館。
根本不用介紹,吳傳江含笑起身,和吳小年熱情握手道:“歡迎,歡迎。吳先生,這間房是我市唯一的總統套間,條件有限,委屈你了,請坐下用茶。”
吳小年打量著這位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官員:“市長太客氣了,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住過這樣豪華的總統套間啊!市長,我一個人住,用不了這大的麵積,是不是給我換間小的。”
吳傳江調侃了一句:“吳先生擔心費用?”
吳小年以拙對巧道:“也算因素之一吧。”
吳傳江大笑:“吳先生,雖然你現在是美籍華人的身份,但也是我市改革開放後回來的第一個台胞。上級指示一定要熱情接待,搞好服務,讓你真正感受家鄉人民的溫暖。因此,我要向你說明,吳先生此次回鄉尋親考察期間,凡在我市所產生的一切費用皆由政府負擔!”
吳小年不自在了:“多謝!多謝!市長,這樣做不太合適吧。”
吳傳江自如大度地說:“有什麼不合適的?家鄉自古就有好客的優良傳統,何況你我一家人,吳先生回家就是走親戚,哪有走親戚還收費的道理?”
吳小年由衷地感歎:“多謝,多謝!百聞不如一見,家鄉人民真是太熱情了!”
吳傳江哈哈一笑:“吳先生,市委、市政府派我來當代表,今天為你接風洗塵,請!”
吳小年如沐春風:“市長太客氣了,請!”
吳傳江的臉上春風蕩漾:“對了,吳先生,你在家鄉的尋親考察活動,我們已經在行程上為你做了全麵的安排。從明天起,參觀工廠、農場、學校、古跡,回鄉尋親放在全部活動之後,你的全部活動由小劉全程陪同。小劉,吳先生是留過美喝過洋墨水的,你要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多向吳先生學習請教啊!”
接照事先的安排,吳傳江轉身又陪範珍珠回到了大吳鄉。範珍珠已有身孕數月,讓她挺了大肚子來見婆婆,這當然又是吳傳江的神來之筆。
韓孝年聞聲出來道:“哎呀,珍珠來了!傳江,讓珍珠慢點,慢點。菊香,快出來接你嫂子。”
範珍珠有意把大肚子挺得老高:“媽,不要緊的,我運動運動對身體有好處。”
川妹子和雨來跑了出來,川妹子急忙上前去攙扶範珍珠。雨來怯怯地喊了聲:“舅舅……”吳傳江高興地把雨來抱了起來。
等進屋坐下了,韓孝年問範珍珠:“月份快到了吧?”
範珍珠害羞地說:“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哩!”
川妹子歡天喜地地說:“媽,嫂子這麼大個肚子,怕是雙胞胎吧。”
範珍珠笑了搖頭:“做了B超的,不是的。”
韓孝年說:“回去再做一次,心裏踏實些。”
範珍珠孝順地說:“好,我聽媽的。”
吳傳江這時裏裏外外看了一遍進來:“媽,這新屋做得不錯,又漂亮又實用。
龔叔叔辦事呀,我就是放心!”
韓孝年歎道:“你龔叔叔呀,前輩子欠我們家的!”
吳傳江問:“媽,這家裏有多的房子,傳山怎麼不在家裏住呀!”
韓孝年說:“他呀,雨來說他是野人,川妹子把他趕出去了!”
川妹子喊冤:“媽,你冤枉我,我沒趕他……”
吳傳江又問:“傳山呢?”
韓孝年歎氣:“自從他把修塔的材料運回來後,又跑得不見人影了。唉!”
吳傳江這才切入正題:“哦,那看來這家裏的大門得鎖幾天了。”
韓孝年不解地問:“媽天天都在家裏,鎖什麼門呀?”
吳傳江眉開眼笑地說:“媽,市裏剛在水庫那邊修了座療養院,本來是供勞動模範們去休養的。珍珠不是這個樣子了嗎?她想去水庫住幾天,我想幹脆請媽也去陪陪她,川妹子和雨來也去,見見世麵……”
範珍珠糾正道:“不是讓媽陪我,是我們陪媽去享幾天福,給我孝敬媽提供一個機會。”
吳傳江煽情道:“媽,您這兒媳婦多會說話啊!”
韓孝年果然甜暈了:“我這珍珠呀,就是比你孝順!”
範珍珠的嘴巴再抹一層蜜:“媽,您答應去水庫啦?”
韓孝年心甘情願地上當受騙:“你們開車來接媽,媽能不去嗎?媽也拿幾天時間陪陪你,免得功勞都給你念慈媽媽一個人搶了。”
川妹子早就等不及了:“雨來,快收拾東西,坐舅舅的小車,跟奶奶出去開開洋葷!”
雨來歡呼起來:“啊,坐小汽車囉!坐小汽車囉!”
張玉春的家裏也蓋了新房子,一棟青磚紅瓦的小樓分外奪目,似乎把昔日窮山惡水的山溝溝變成了青山綠水的世外桃源。檢舉了杜漢寧救了張傑後,張玉春本來準備再次孔雀東南飛,去南方打工的,是吳傳山死活把她留下來了。當時張玉春心裏的確苦澀,哭泣著說她髒配不上吳傳山,氣得吳傳山大吼了一句:“胡說,美國總統你都配得上!”然後,他就派了施工隊來把張玉春的爛草屋扒了……小樓房落成了,吳傳山就把張玉春帶回來了,他要給這個女人一個意外的驚喜,然後把這件事情打個句號。
就像吳傳江在大吳鄉視察新居一樣,吳傳山也裏裏外外把房子打量了一遍才進來:“外婆,您這房子不大,但做得小巧精致,您還滿意吧?”
張玉春的眼睛微醉:“你設計施工的房子,你問外婆呀?”
吳傳山笑嗬嗬地說:“我根本沒來,我隻出錢!”
外婆隻是一個勁地高興:“好啊,好啊。孩子,外婆享你們的福啊!”
吳傳山逗她道:“外婆,您有玉春這個好外孫女,享福還在後頭呢!”
外婆張大了耳朵:“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外婆的耳背。”
吳傳山附到了外婆耳邊:“外婆,過幾天我請花轎來抬您外孫女!”
外婆笑得滿臉皺紋閃金光:“好!好呀,外婆就盼這一天啊!”
張玉春紅了臉,舉起拳頭就打,兩個人追著笑著跑上了山。
到了山上的樹林裏,他們都累了,不跑了。可是談到了關鍵問題,張玉春的心不安了:“傳山哥,川妹子對你那麼好……”
吳傳山好像又被點了穴位:“玉春,別說了,這真是我的一塊心病。她的確對我很好,她渾身都是優點,可是我……”
張玉春追問:“可是什麼?你說呀!”
吳傳山咬緊了腮幫子:“我對她沒有感覺。真的,一點感覺也找不到,你說讓我怎麼辦?”
張玉春也咬了下嘴唇:“你在我身上找到感覺了?”
吳傳山火辣辣地看了她一眼:“對,找到了!”
張玉春臉上騰起了兩朵紅雲:“但是,我怕……”
吳傳山問:“你怕什麼?”
張玉春說:“就是你找的感覺。”
吳傳山狡猾地說:“玉春,你說什麼,我不懂。”
張玉春豁出來了:“傳山哥,我幫你說了吧,小梅姐說,我長得有點像她……”
吳傳山承認:“有點像。”
張玉春眼圈潮了:“傳山哥,你把我當小梅姐了……”
吳傳山的眼裏邊起了霧:“對,我就要找一個像我妹妹這樣的人!我找了很多年找不到,後來我在江湖上聽到了一句話叫可遇不可求。玉春,我遇到了你,就是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張玉春有了淚水:“所以我怕。傳山哥,你想好,你要找的人其實並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