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1章(3 / 3)

我們航行中沒有遇到什麼大事。為表示對船長的感激,在他真誠的請求下我有時與他坐在一起,盡量掩飾我對於人類的反感,不過這種情緒常暴露出來,隻是船長並不放在心上。但一天大部分時間我都把自己關在艙裏,以免看見任何船員。船長時常請我把一身野蠻人穿的東西脫掉,借給我他最好的衣服,可我不願接受,想到穿上一個“雅虎”穿過的東西就厭惡。我隻要求他借我兩件幹淨的襯衣,由於他穿後已洗過,我想不會太玷汙我的身子。我每隔一天就把襯衣換下,自己洗淨。

我們於1715年11月5日到達裏斯本,上岸時船長非讓我穿上他的大氅不可,以免那些烏合之眾把我圍住。我被領到他自己家中,在我熱切的要求下他把我帶到房後麵最高的一間屋裏。我懇求他別向任何人透露我對他說的慧馬一事,因為人們一旦有所耳聞就不僅會成批地來看我,而且很可能使我有被宗教法庭監禁或燒死的危險。船長勸我穿上一套他新做的衣服,而我是不願讓裁縫為我量尺寸的。不過我與彼得羅先生的身材差不多,穿在身上挺合適。他還給我其他全新的必需品,我把它們晾過二十四小時後才使用。

船長沒有妻子,仆人也不過三個,我們吃飯時絕不讓他們侍候。他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熱心體貼,並且通情達理,我真的開始願意與他作伴了。他贏得了我的好感,使我能大著膽望望後窗外麵。後來我被帶到另一間屋,從那裏向街上窺望,但驚慌中趕緊縮回頭。一周後他引誘我來到門口。我發現自己漸漸沒那麼害怕了,不過心裏的厭惡與鄙視似乎與日俱增。在船長陪同下我終於大膽地走在街上,不過一直用芸香或有時用煙葉把鼻子捂得很嚴。

我曾對彼得羅先生講過有關我的家庭情況,十天後他便催促我說,為了名譽和良心我應該回到本國與妻子兒女一起生活。他說港口有一艘英國船正準備起程,他願意為我提供一切必需的東西。他提出自己的理由,我給予反駁,這裏再重複那些話就單調乏味了。他說不可能找到我渴望的那種孤島,而在自己家裏我也可以一人說了算,想怎麼隱居獨處都行。

最後我隻好按照他說的辦,實在沒有更好辦法。我於11月24日乘坐一艘英國商船離開裏斯本,但船長是誰我根本不去了解。彼得羅先生把我送到船上,還借給我二十英鎊。他親切地與我告別,離開時擁抱了我,我則盡量忍受著。在最後這次航行中我沒與船長或任何船員交往,隻裝著生病躲在艙裏。1715年12月5日大約上午9點,船在多佛爾海峽的停泊處拋錨,下午三點我安全回到雷德裏弗的家中。

妻子和兒女看見我時又驚又喜,因為他們斷定我已經死了。而我必須坦然承認,一看見他們,想到我與其有著親密的關係,我就隻感到憎恨、厭惡和鄙視等。雖然我不幸被趕出慧馬國後,不得不容忍“雅虎”們出現在眼前,不得不與彼得羅先生交談,但那些崇高的慧馬的美德與思想永遠充滿了我的記憶和想像。我想到自己與一個同類“雅虎”結合後就成為多個“雅虎”的父親,感到莫大的恥辱、迷惑與恐懼。

我一走進屋妻子就雙手抱著我親吻,這麼多年來我已不習慣碰這種可厭的動物了,所以暈過去近一小時。我此刻寫作之際,離當時最終返回英國已有五年,而在第一年裏看見妻子或兒女我簡直受不了,一聞到他們的氣味就難過,更不用說與其在同一間屋裏吃飯。即便此刻他們也不敢擅自碰我的麵包或用我杯子喝水,並且我從不讓他們碰我的手。我用第一筆錢買了兩匹年輕的種馬,把它們養在一個不錯的馬廄裏,除它們外就算馬夫最受我喜歡了,我覺得他在馬廄裏染上的那種氣味使我精神振奮。馬很能理解我,每天我至少花四小時同它們交談。它們完全不懂得韁繩或馬鞍,與我相處得非常和睦,彼此也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