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蛾賊(1 / 2)

初春時節,河風仍舊刺骨,河麵上不時有大塊的碎冰飄過,兩岸背陰處俱有殘雪未化。

南麵岸坡上,一大片綿延幾裏的榆樹林,枝條上卻已有嫩芽抽出。這段大河上下幾十裏內都看不到人煙,不過今天榆樹林外居然四散擺放著不少輜重車輛,牛羊馬驢等幾百頭牲畜就係在車轅上,樹林裏,有上萬衣衫襤褸的人聚在其中。

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麵帶菜色,大多手裏還提著刀槍棍棒各式兵刃,東一團西一群地簇擁在一起,依靠同伴身體相互抵禦著寒氣。

他們穿著打扮各異,若對那些身上的血跡汙漬和塵土視而不見的話,穿在身上的衣衫布料有的其實是綾羅綢緞,也有的隻不過是葛布麻衣,看著富貴不一,稍微相似的地方,是大多數人頭上都紮著的黃色頭巾,讓他們看起來確實像一個團體。

寒氣凜人,除間或傳出幾聲嬰孩啼哭外,大部分人都在保持著沉默,用一種焦躁不安的眼神不住往南方打量著。

過了許久,終於,萬眾期盼的馬蹄聲從遠處響起,傳過來時迅速打破了榆樹林的寧靜。

“回來了!”

聽到響動,樹林裏的人群便開始騷動起來。

馬蹄聲由遠而近逐漸靠近,四名同樣頭裹黃巾的騎士也出現在視線中。

人群外圍一個身著兩當鎧、體格強壯的少年用手中長槍杵地,借力躍上林外一輛輜重車,除去手中長槍外,少年右腰上還挎把環首刀,左腰下吊把小手斧,背上背著張兗州少見的牛角弓,隻是沒有箭壺。

少年全身都是武器,比周邊人可都要富裕一些。

站在輜重車上,少年看得真切,他臉上漸露出一絲笑容,回首高喊道:“羝根將軍,許獨目一眾回來了!”

少年雖然長得健壯,但臉龐稚嫩,聲音尚有些尖銳,連發育過程中的變聲都還沒完成,話音卻異常響亮,隻是榆樹林中並沒人搭理他,大家都已看清遠處飛馳來的這隊騎士。

少年隻得癟癟嘴,隨即又雙手攏嘴,尖聲問道:“許獨目,郡兵追來沒有?”

隻是兩句話的功夫,幾個騎士又奔近了許多,聽到少年的呼喊,打頭的瘦高獨眼漢子怒聲罵道:“鄧疙瘩,早說過要叫老子屯長,再不守規矩,老子抽你!”

獨眼漢子威脅下,少年識趣地閉了嘴,幾個騎士便一起“哈”笑起來,轉眼奔到榆樹林外,許獨目在馬上大聲問道:“將軍呢?”

幾匹戰馬喘著粗氣,身上布滿汗漬,榆樹林裏的人們並沒什麼紀律可言,早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著和少年相同的問題。

“有官兵麼?”

“許屯長,眼下如何?”

“鄄城兵出城了?”

不但嘴裏在問,還有人伸手去拉許獨目坐騎的韁繩,不讓他離開,獨眼漢子喝止不住,眼見不得前行,隻得將探到的軍情大聲宣告出來:“濟陰郡的官兵已退回去了!鄄城營兵也沒敢出城!快讓老子去稟告將軍,耽誤了軍情,小心將軍割了你等舌頭!”

聽到消息,周圍的人們終於安心了些,便放過他,許獨目正準備跨馬擠進去,樹林裏傳出一道渾厚的聲音:“行了,老子已聽到,不用再稟!”

“將軍來了!”

人群忙四散讓開,一個身材厚壯、濃眉大眼滿臉胡須的中年漢子在幾名著劄甲士卒簇擁下走出來,榆樹林裏聚集的人大半無甲,小部分同鄧疙瘩與許獨目一般身著兩當鎧,極少數人才有劄甲,這漢子身上卻是一套更罕見的黑光鎧,頭戴雁羽盔,襯托出其與眾不同的身份,他環視一圈後,大聲道:“既然官兵未追來,爾等先埋鍋造飯,待羅黃巾找渡船回來便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