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永訣(1 / 3)

從無邊的黑暗裏醒來。蕭佑沅伏在身側,硬硬的頭發紮著自己的手臂。身體好像輕輕地飄在水裏,濾掉了每一分重量。目光順著脖子向下看去,平整的白被單上一點褶皺也沒有。一點痛感也沒有,那座曾經是自己生命全部支撐的山丘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她閉上眼睛,汩汩的淚水從眼角沉默地流下去,從耳際滑過頸窩,又流回到心裏。

雖然並非他所想,但他到底還是帶走了他們中間的一個。於是他輸得一敗塗地,於是她贏得毫無未來。

“乖,把粥喝了,不然怎麼有力氣再給我生寶寶?”太陽底下綠草如茵,蕭佑沅半蹲在輪椅前,將魚片鬆茸粥放在嘴邊。

林漪銅一身素白的病服,臉上的斑都大致褪盡了,隻是麵色更白得嚇人。“今天是寶寶的預產期,”她看著他笑,“現在成七七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鍾立言從窗前掉落花台,破門而入看到的她身下已將地毯染紅。盡管八個月的健康胎兒這樣流掉十分罕見,盡管他一直鼓勵她養好身體會再有,但他們都清楚可能已經錯過唯一的機會了。除了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他可以做的事情其實沒有太多。

“複出的第一個通告是什麼?”她轉移了話題,讓他把粥一勺一勺喂到嘴裏。

“給宸風新開的樓盤剪彩。”他內心稍微好過一點,也知道她強掩悲痛隻是害怕自己更難過。“嗯。那你放心去,微微說要路過香港,我回病房等她來看我。”

“兩年做完全國巡回演唱會就回宸風接班?很好。”蕭沛看著辦公室中間的沙盤模型,語句依然鏗鏘,鬢角也隱隱有了白發。

蕭佑沅笑一笑,“都按您說的做。”

蕭沛看著他,眼神裏全是讚許和慈愛,“交給你我才可以放心。最近她怎麼樣?”

“身體還好。”蕭沛看得出他情緒跟她一樣低落,“打掉親生骨肉是很殘忍,但那個孩子本來就不該留,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影響胎兒的藥是在帶林漪銅去看產房前幾天就一點點放到食物裏的。兩年之期漸近,從林漪銅打那個秘密號碼給鍾立言開始,遊戲就要結束。無論最後是誰勝誰負,既然已經不需要孩子的母親,那麼這個生命就是多餘的。將藥交給蕭佑沅的時候他手抖得厲害,那畢竟是與自己的骨血,他可以欺騙了所有人做這一出眾叛親離的戲給她看,卻還是騙不了自己。

“鍾立言這一兩天就會到。你不是不清楚他的為人,留著孩子,你跟這女人永遠也扯不清關係。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賠上全家?”

隻是會賠上自己和她之間所有的幸福。如果當初是真的為她與全家人決裂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他和父親計劃裏的一部分,一切是不是會不同。但他的整個人整個心,向來都是屬於蕭家,而不是他自己。

空無一人的過道裏林漪銅在門外靜靜地聽著,緊攥著的拳頭將指甲扣出了血再鬆開。

“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女人?”蕭沛撥一點沙盤的沙出來把玩,“一天沒拿到切實的證據,我心裏還是不放不下。人雖然死了,他那個姓季的副手還在,那人跟了他二十年,一定什麼都知道,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人那女人也認識,你再想想辦法。”

如果可以,他其實一天也不想再見到她。那黑亮的還像是不被任何東西汙染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還是那麼明亮,明亮到灼傷他。她如此愛他,雖然一直安寧平靜,卻一路披荊斬棘,與全世界作戰,傾盡全力。而他如此負她,也是這樣的不遺餘力。

林漪銅表情不知道在哭還是笑。靜默裏身後不知道什麼東西響了一聲,腳下僵硬地像被凍住,還是麻木地掙紮著走開了。[這裏為什麼男主要給女主下墮胎藥?他一直這麼愛她,對她這麼坦誠,可是卻因為利益要打掉她的孩子似乎就有些牽強,也破壞了讀者對男主的喜歡。]

再回到鍾立言離開的地方,破碎的玻璃並沒有人來補好,那一組水晶燈,隻剩了幾個在灌進來的海風裏蒼涼地搖擺。她連拿他留下來的證據去試都不敢,卻還是要麵對最後的真相。如果你明知道是如此,為什麼不肯帶我走,而是用你自己來向我證明這一生如此荒謬。從地毯的縫隙裏取出那張小小的存儲卡,捏在手裏有淡粉的血漬,仿佛是自己的孩子和鍾立言交融在一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