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懷乍開難自窒,異稟初賦尚需琢(1 / 3)

蔣天勤獨自回到飯堂,既不認識他人,又無人來與他說話,吃過飯便回臥房去了。不多時,同房的另外兩名弟子也回來了,這二人同是刀劍班的弟子,先前在習武場上已經認識了蔣天勤,但蔣天勤卻還不認識他們。

二人一進門,其中一人便道:“喲,這不是新來的嗎,對了,你叫什麼勤來著?”

另一人一拍腦子,道:“我記起來了,叫蔣天勤。哎喲,差點把我們鏢局的名號給搶了。”

先前那人卻道:“你這呆子,人家是沒搶咱天瑞鏢局的名號,可把咱秦西分局的旗號給搶了,天勤天勤,可不就是天瑞鏢局秦西分局。”

另一人則道:“哎喲,這可不妙。”兩人哈哈大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蔣天勤聽完一愣,還沒分清他們是開玩笑還是尋自己開心,便道:“兩位師兄,吃過晚飯了?我這天勤是天道酬勤的意思,可不是指天瑞鏢局秦西分局”。言語之中,還是畢恭畢敬。他哪裏知道這兩人可不像他不光習武還讀過書識得字,對於“天道酬勤”這四個字,他們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先前那人聽了一怔,這才對另一人笑道:“我看你這呆子的名號也要被他搶了。”又轉過頭對蔣天勤道:“你別板著臉那,我講個笑話你也不笑,太沒勁了吧?”

蔣天勤這才知道他們隻是開玩笑,趕緊堆了些笑容在臉上,隻是這笑容頗顯呆板,好在那兩人也沒察覺。

兩人見他笑了,這才走到床邊,往床上一躺,伸了個足有一盞茶功夫的懶腰,這才舒坦下來,口中兀自喊著:“今天可累死我了!”

一人緩過勁來,道:“適才沒吃飽,你的油酥餅還有沒?”

另一人道:“早被你這家夥吃完了。”

蔣天勤打包中取了些油煎熏魚幹出來,遞給二人道:“這是我娘做的,你們嚐嚐看。”蔣天勤見他二人也大不了自己許多,隻是沾了比自己早進鏢局的光,因此這“師兄”二字不大願意叫,這當兒當然是能省則省。

二人一見有東西吃,就算蔣天勤叫他們師弟,估計他們也察覺不出來,急忙一人拿了一片塞進了口中,嚼了起來。這熏魚幹用油煎過後,鹹香美味,兩人連呼“好吃”,瞬間便吃得幹幹淨淨,卻不好意思再要。

吃人嘴軟,二人心想不能白吃他的,其中一人便道:“你挺夠意思。我叫耿進龍,他叫張少順,咱們住一個屋,以後就是一家人。你有什麼事,就隻管跟我們說。”說著便往胸口上一拍,頗有些氣勢。

蔣天勤便道:“耿大俠,張大俠,以後就仰仗你們二位了。”

耿張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都還隻是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家夥,跟大俠二字全然沾不上邊,乍一聽蔣天勤戲稱他們為大俠,自己也頗覺得好笑,當下三人便笑作一團。

笑過之後,耿進龍道:“今天你被段旭那小子砍了一劍,腿沒事吧?”

蔣天勤搖搖頭,道:“包了傷口,沒有大礙。”

張少順似乎想起身來,湊了上來,神神秘秘地說:“小子,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蘇景幫你包的,你有沒有碰到她的小手?”

蔣天勤又搖頭,道:“哪有!她一個小姑娘,看到血都暈了,哪還敢包?是我自己包的。”

張少順盯著蔣天勤,似乎要從他的眼神中看穿他有沒有撒謊,又緩緩搖搖頭,道:“我才不信呢,一定是她包的,你不用抵賴了。”

蔣天勤一臉無辜的表情,耿進龍則是一臉懷笑,道:“唉,早知道是她包紮傷口,我就上去給段旭那小子砍一刀了。”說完,耿張二人又是一陣笑。

蔣天勤於男女之情雖不甚懂,但從他們的話中也聽出他們兩人都對這蘇景大為愛慕。蔣天勤自小便和父母在一起,後來又在福順鏢局呆了三年,鏢局的眾師父也隻是教他武功教他讀書,雖然今年已經有十四歲,他還從未與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子相處過。倒是耿張二人,多少都曾和一些同齡女子有過接觸,又值開竅之年,對於男女之情,所知可謂不少。

蔣天勤問道:“為什麼鏢局之中會有女子,難道她們也要當鏢師?”

耿張二人先是一愣,顯然還沒想到蔣天勤會問這麼淺顯的問題,這才答道:“你是新來的,難怪你什麼都不知道。女孩子不在家繡花織布等著嫁人,卻來鏢局學走鏢,一定是家裏太窮了。至於鏢局為什麼招女弟子,一來走鏢路上有個女人,好照顧起居飲食;二來有些客人是女人,不方便和男人說話,有個女的在,也方便些。況且,你可別小看這些女的,打起架來可凶了,我們也不見得是對手。尤其是這蘇景,一套‘三三劍法’出神入化,我們刀劍班沒幾個人能勝得了她,她可是咱們李師父的得意弟子。”一說到蘇景,他們兩人表情就不大正常了。

蔣天勤便問:“那段旭在刀劍班中功夫如何?”蔣天勤對於蘇景不甚了解,自然也不關心,生怕他們繼續說她,便岔開話題。他自知比之段旭,自己的功夫差了不少,因此對他分外留心,而且隻要知道段旭的功夫在刀劍班的程度,便能大致知道其他人的功夫。

耿進龍道:“這小子,力氣是不小,可我看他終究是有點蠢。”

張少順道:“你別胡吹大氣,咱倆誰也勝不了他。不過咱們刀劍班,能勝過他的,總能找出四五個吧。這蘇景便勝他不少。”話題又被他兜回蘇景身上,蔣天勤聞之氣苦。

眼看酉時過半,蔣天勤便道:“師父喚我過去,我去去就來。”耿張二人這才從床上爬將起來,伸個懶腰,道:“我們把衣服洗了就去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練功呢。”

天已擦黑,蔣天勤來到習武場,隻見習武場上依舊人影晃動,原來還有不少弟子在此練功,心中暗叫慚愧,自己隻顧說話閑聊,別人卻在此用功,想勝過別人,簡直做夢,心中對耿張二人也頗有些不以為然。

蔣天勤一路跑到白天師父約定的地方,卻沒看到師父,蔣天勤心道萬幸,如果第一天就讓師父等自己,這太也說不過去,惹他生氣也說不定。

蔣天勤便站在原地四處看,卻見不遠處一人正在練劍,隱約之間依舊能看到劍光閃動,矯如脫兔。蔣天勤心知不便近看,雖覺這人劍法高明心中好奇心大盛,卻依舊是遠遠看著,隻見那人身形柔韌,起轉靈敏,縱躍輕巧,應該是個女子,而劍法飄忽不定卻又疾如流星。

不多時,那女子打完一路劍法,又將其中幾式比劃了多次,這才站定,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便一動不動了。蔣天勤從沒見過這個姿勢,心忖,這大概是和馬步一個道理。

這個姿勢自然沒什麼好看,蔣天勤便回過頭去,正好看到李佑成走來。蔣天勤忙迎上,喊了聲:“師父!”李佑成看見是他,微一點頭,道:“你來啦。”

蔣天勤正待答話,卻聽身後有女子聲音喊道:“師父!”這聲音頗為熟悉,回頭一看,竟是蘇景。蔣天勤心想莫非她就是適才舞劍之人,又往她身後看去,果然,那個擺金雞獨立姿勢的女子已然不在。

李佑成聽到她的聲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蔣天勤心道:看來耿張二人之言果然非虛,這蘇景確實深得師父之心,否則,李佑成這張苦瓜臉隻怕不容易笑呢。

正自思量,蘇景已經來到李佑成麵前,道:“師父,你看我這招‘退避三舍’,總也使不到位,退不開來,卻不知為何。”說完提起手中之劍,在空中挽一朵劍花,退開一步,又收劍挽一朵劍花,又退開一步,再勉力挽了第三朵劍花,待要退步,已經略顯遲滯。

李佑成嗬嗬一笑,道:“景兒,為師送你一個字,且看你能不能參透。”

正待要繼續說,卻聽蔣天勤低聲道:“同!”李佑成聞言,收聲不語。

蘇景見蔣天勤打斷師父說話,心中不快,道:“我跟師父請教,你別插嘴。”這蘇景白天陪蔣天勤包紮傷口時的那副嬌羞模樣,到了練武之時就全沒了,簡直判若兩人,蔣天勤聞言一怔,自不敢再說。

沒想到李佑成聽了蔣天勤之言,絲毫不以為忤,卻問:“你倒說說為什麼是個‘同’字?”

蔣天勤把眼睛瞟向蘇景,蘇景卻不看他,把頭側到一邊,蔣天勤雖看不到她的表情,心中卻知她此時臉上一定滿是懷疑滿是不屑。蔣天勤假作不知,道:“回師父。我剛才看蘇師姐這招劍法,步法和劍法沒有合為一體,因此退到第三步,劍固然使不全,想退也難以輕巧。所以我猜師父要說的是個‘同’字,是讓師姐將劍法和步法同時展開。”說完,便低頭不語,心中也是惶惶,不知自己有無說錯。

李佑成也不正麵回答,隻問蘇景道:“你看,你能不能照他所說,來使這招‘退避三舍’?”

蘇景答道:“弟子隻管試試。”說完提劍又將這招使了一次,第一步勉強將劍法和步法同時用出,可後麵兩步卻又分了開來。這招劍法蘇景練習良久,習慣成自然,要改卻不容易。

蘇景一次失敗,心中卻隱隱感覺蔣天勤所說之法有可為,又使了一遍,如此反複三次,終於將第三步也輕鬆退開,心中喜甚,反反複複又練了十多遍,自覺已經頗為熟練,這才停下。

蔣天勤心中忐忑,生怕自己所說不中,要被蘇景笑話,所以一直目不轉睛看著蘇景練招。隻見夜色中蘇景麵白如玉,身巧如燕,秀發飛揚,使出這一招來當真是綽約曼妙分外好看,蔣天勤不覺癡了,已經不知是在看劍還是在看人。好在蘇景練完之後,眼一直看向李佑成等他品評,絲毫沒注意到蔣天勤還在盯著她看。

李佑成卻將一切盡收眼中,微一咳嗽,將蔣天勤的心神拉了回來,這才道:“你的劍法在刀劍班中尚還可以,所以你學這套‘三三劍法’時就隻顧學那些進手招式,像‘退避三舍’這樣的防守招式你既覺得用之不上,也就學之不勤。否則你早該問我這個問題了。”蔣天勤心道“原來這就是三三劍法,卻不知其他招是怎麼樣的。”而蘇景則是一臉慚愧,她在同門師兄弟中進步最快,也因此,李佑成單獨傳了她十六招“三三劍法”,她一心要在同門比試中勝過他人,自然對於那些攻勢淩厲的招式情有獨鍾,練習更多,而對於其中的幾招防守招式,則不大看得上,也就疏於練習,在她看來,這些進手招式威力無窮,已經足以克敵製勝,直到今晚她想將整套三三劍法從頭打一遍時,才發現這招“退避三舍”自己使得大不自然,如今被李佑成一語點破,以為師父是在責怪自己練招不勤,所以才覺得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