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太師簡單幾句話,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剖析得十分清楚,他嚴厲的凝視著紂。
“至於返回去的話,那更是休提!且不說此事已經傳揚天下,我隻問你一句,若你此時身為大王,麵對滿懷期望的兒子的無功而返,那又該當如何?”
紂臉上神情接連變幻,麵肌抽搐了一下,終於暴喝道:
“難道!我就得認命不成!”
他心中本來的打算被聞太師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徹底推翻,滿腔怨意無處宣泄,本來撫mo著身邊一頭戰馬的大手竟是不覺收緊,那馬吃痛,一聲長嘶人立起來,紂王促不及防之下,險些被踢到,一怒之下,狂喝一聲,拿住那無辜馬兒前後雙腿,一發力,在淒厲無比的長嘶中,將之生生撕裂開來!
鮮血瓢潑也似的迅速將草坡染得鮮紅,在淒豔的夕陽下,勾勒出一種英雄末路的茫然。聞太師麵無表情的看著喘息著的紂,直到他開始回避自己的目光,這才冷冷的道:
“你這性子若不改一改,就算是襲了大位,隻怕也非天下萬民之福。”
紂的眼神一驚一熾之後,便立即斂得暗淡異常,他看著自己手上兀自下滴的溫熱鮮血,很是有些暴戾的獰笑道:
“太師此時還和我提什麼大位?犬戎雖然分散,其組成的十三個部落均是野蠻凶悍,是自稱自己的祖先是二白犬,並以白犬為圖騰的西北最古老的遊牧民族,其戰力之強早是有目共睹,犬祝早在十年前,一身巫法已是登峰造極,近年更是深居簡出,便是犬戎十三部的頭人,也未必能尋到他的所在。而七年前誅殺的那四大巫祭,功勞隻怕一大半都要算在您請來的道友頭上。而老大老二他們,俱是以強擊弱,手下更有黃飛虎,魔家四將這等悍猛之士,我是死了心了。”
聞仲卻是望著天邊的浮雲,淡淡一笑,直到紂再也按耐不住,不住用那焦切的眼神望來,這才撫髯從容道:
“既然如此,那還去犬戎做什麼?張桂芳!”
掌管全軍的張桂芳立即應聲跑了過來,等候太師的軍令。
“全軍就地駐紮,行營!”
張桂芳不禁一怔,出征以後因為紂的緣故,士氣渙散,每日裏都是晚走早宿,以至於現在才剛剛抵達與犬戎交界之處,現在紮營,隻怕更是增添將士的懶惰之心,但是軍令如山,他也不敢出聲,立即領命而去。
紂王悶哼一聲,額頭上青筋綻放,終於澀聲道:
“眼下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隻怕老大他們早已動上了手,此時若是我們再耽擱,那便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聞仲巍峨的身軀如山矗立,影子恰好罩在了紂王的身上:
“那我們進了山就有機會?”
他盯住紂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我且問你,若是大殿下與二殿下得知你駐守於此,露出放棄大位的姿態,那麼他們的反應該當如何?”
紂渾身上下都是一震,舔了舔唇邊的血汙道:
“那當然是加緊攻伐敵國,不對!這兩人素來都有嫌隙!若我給他們的壓力一去,勢必互相傾紮!”
“我再問你,就算是黃飛虎與魔家四將領軍,他們在分別與北羌和東夷作戰後,再相互火拚一番,還能剩下多少殘餘人馬?”
紂漸漸的張大了口,盡管他此時已是三十五歲,威權日重,但漸漸的猜到了聞太師的意圖以後,心中的震撼依然按耐不下,形諸於外!
“死人,是不會與你爭奪大位的,就算他勝了大局,那也要有性命來享受!無論是誰最後勝出,當他們凱旋歸來之際,我們這支完好無損的精銳,足已將那些殘兵敗將一口吃下!”
“而大王固然事後會心痛,但他一來本意就是屬意於你,二來更是隻餘下了你一個兒子!那時候,就算你想不坐那個位置,也是不成的了。”
聞太師負手身後,閑然立在草崗之上,眯著眼看夕陽簌簌滑落漸暗的西天,悠然得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中人。惟有茫然紂王身邊的那團慘烈的血肉狼籍,再加上他手上尚未凝固的鮮血,才仿佛印證著先前話中的強烈血腥與加倍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