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曾經嚐試著要和平相處,可是,我總是想起如意,想起她也到了出閣的年紀,怕她的夫君不肯好好待她,怕她在這樣的暗夜裏,獨自垂淚到天明。我看著柳惠茹從先前的忐忑變成絕望,再從絕望變成冷漠。我知道我對不起她,可是,我做不到。我忘記不了過去,那就注定,我跟她之間的這場婚事,就是一場悲劇。
我有時候,會睡不著,所以借著月色,在園子裏安靜地散步,那時候,我還沒有像如今這樣嗜酒,我喝完酒後,也不會像如今這樣,一醉到天明。所以我總是焦慮,有時候怕我錯過了如意,有時候,卻又擔心我找到了她以後,她卻嫁給了旁人,靠在別人的肩上,巧笑嫣然。即使我成了親,我也還是盼著如意能夠有朝一日出現在我麵前,對著我燦爛地笑:“哥哥,你也迷路了嗎?你陪我玩紙鳶好不好?”
當我如同夢遊一般在園子裏閑逛的時候,聽見了柳惠茹的哭泣。雖然隔著一道院門,我看見她麵色蒼白地坐在那裏,仰著頭,努力遏製住淚水,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她依然會淚流滿麵,即使濕透了好幾方絲帕,也不會停止。我知道的,因為,我也曾經那樣哭過。所以,我比旁人更清楚。
我呆呆地站在院子外頭,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可是,說對不起,那又能怎樣呢?我看著她日複一日的瘦削下去,我看著她的病情一日又一日地加重,我看著她的丫環們四處奔忙——可是我,什麼也不能做。
所以,我隻好逼著自己躲在花如月所在的那一處院落裏,一晚接著一晚。人人都以為我有了新歡,連花如月自己,開始時也以為是這樣。所以有一天,當她顫抖著靠在我身上的時候,我雖然沒有推開她,但是,卻很鄭重地對她說:“對不起。”
她很聰明,立刻就知道,我並不垂涎她的美色,我跟以往那些總去聽她唱小曲的男人,是不一樣的。我對她,並沒有旁的意思。
她自嘲地笑一笑,卻很快就恢複如常,甚至會在那樣寂寞的夜晚,坐在院子裏,陪我聊天,為我煮茶。
她是一個溫柔而善解人意的女子,至少在開始時,我是那麼認為的。我信任她,所以告訴了她關於如意的事。她聽完,不說話,隻靜默地坐著,就如同院子裏那些寂寞而孤獨的梧桐,在寂靜的暗夜裏,散著微微的清香。
我那時,慶幸我沒有再耽誤了另一個女子的終生幸福,所以,我對花如月說:“在我心底,你是我的妹妹。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一個人,我必定要為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她不說話,隻輕輕搖頭。
我由得她去,心中開始擔憂那個柔弱纖細的輕衣夫人,怎樣能度過這漫長的人生。我看著她因為我而絕望,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