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全都傻了。眾所周知,柳太傅隻有一雙兒女,所以,這一位,莫非就是那個失蹤了三年的我的前妻——柳惠茹?
那少年尷尬地被柳惠英摟在懷中,滿麵通紅,不知所措。
倒是那最後上來、與那少年隨行的三個男子率先醒悟過來,強行將柳惠英與他分開,其中的一個,看起來頗穩重,像是這四個人中的老大,皺眉問道:“你有什麼憑證,說我弟弟是你們家的如意?”
皇上與皇後看到小太子已經醒了過來,這邊卻鬧得一塌糊塗,稍稍打量了一下之後,便立刻一副了然的模樣。不過,看他們那架勢,似乎並不打算摻和。
“我妹妹除了嘴角有一顆痣以外,肩上也有一顆痣,我從小抱著她長大,自然不會弄錯。”柳惠英已經恢複了精神,隻定定地看著那個少年,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緩緩說道:“她還有一塊如意,時常掛在脖子上,不是用絲線穿著的,是用上等的銀絲,編了細細的穗子,那穗子,也是我畫的圖樣,請銀匠打的。”
我聽著那些話,心中一片寂靜。此刻,我覺得我不欠柳惠茹什麼了,就算我欠她的,可是,她有一個這樣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哥哥,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父親,無論如何,也該知足了——而我,連能夠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幾個。
這世界上,有誰會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對著自己笑一笑,又扶著欄杆,回到我的小桌旁,繼續行雲流水一般地喝酒。
是的,我誰也不欠。我對自己說。
所以我鎮定地看著眾人寒暄,鎮定地看著他們兄妹相認,鎮定地聽著她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鎮定地知道——她失憶了,所以完全忘記了過去。
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舒了一口氣,因為我覺得我這樣輕鬆暢快,連竹葉青都帶了淡淡的甜味。
真好。
最初的時候,皇後娘娘還會時不時地瞥上我一眼,直到看著我舉著酒杯的手一點也沒有發顫的跡象,看著我繼續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地喝酒,終於也將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安撫太子身上去了。
我對著自己微笑。即使找不到如意,也沒有關係;即使她嫁給了旁人,那也沒有關係。隻要她過的幸福,隻要她幸福,那就已經足夠了。
對麵,坐著我的前妻,她的乳名,也叫做如意。可是,這個本應該與我有些瓜葛的女子,卻跟我,一點瓜葛也沒有。
我對自己嗬嗬地笑,連我身後的兩個書童也看出來,我今日喝的太多了一些,如果再喝下去,隻怕就要撐不住了。所以,他們一個向皇上小聲替我告了假,一個就走上前來攙扶著我。
畫舫很快就靠了岸,兩名書童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我,一路搖搖晃晃地沿著原路返回。似乎有人驚呼,似乎也有人抽氣,似乎有人喚我,可是我的耳邊,卻一遍又一遍,盤旋著那幾句歌:“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我與如意,情深緣淺。這或者,就是上天給我這許多年來戰場殺戮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