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訣,為何帶了這一方帕子?”我輕輕問道,眼神卻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風將它吹走,盡管我其實也很清楚,風神是不敢這麼做的,當然,就算它不小心飛走了,我卻依然能找到它。
鳳訣邊為我輕擦額頭上的汗,邊回答:“我想在娘曾經待過的地方,用她繡的手帕,她也許就能看見我們了……”
他的嗓音裏,有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年紀裏,絕不應該有的憂傷。
我的心一滯,暗地裏調息了一番,方才緩緩說道:“鳳訣,你會不會怨恨我?”
鳳訣輕輕蹭了蹭我,將頭埋在我的頸項中,低低地說:“鳳訣不怨父君,父君也不要怨鳳訣,好不好?娘雖然不在,但是鳳訣會陪著父君的……父君,會不會也一直陪著鳳訣?”
他的聲音,這樣忐忑而謹慎,似乎怕我轉眼就會發怒——其實,我已經有很久,都不曾發過脾氣了。
我也偏著頭,輕輕靠著他:“會的。”
我聽見他笑了,這才放下心來,將注意力全集中在腳下的石階上。石階上有青苔,越往下,青苔就越多,雖然台階不太滑,但萬一跌著了我的鳳訣,她要是知道,必定會怨恨我的。
這桃源除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穀底還有處不算太狹窄的湖,可以泛舟。此刻正是賞花的好時辰,能看見桃花瓣上的清露,泛舟的人很少,所以此刻湖麵上,有三兩條不大的船,閑閑地靠在岸邊,有幾個船夫模樣的人,手中舉著旱煙,正蹲在岸邊聊天。
“船家,我們要去湖上逛一逛。”我將鳳訣從肩上抱下,看著他的腳安安穩穩地落在地上,又將他的左手輕輕擱在我的右手中,這才完全放下心,對著那幾個船夫說道。
“五十文。”其中一個船夫站起來,他的皮膚黝黑,卻在笑時露出滿口齊整而白皙的牙。
我點點頭。鳳訣從錢袋裏掏出我給他準備的銀錢,數了一把,遞給那船夫。
船夫吆喝一聲:“好嘞!”便跳上船去,將一塊船板搭在岸邊,然後便伸手牽起鳳訣的右手,鳳訣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甩開,順著那船夫的牽引,一手還拉著我,平穩地走上船去。
其實,鳳訣不怕水,也不暈船,他曾經輕輕一躍就能跳到停在離岸邊七八丈遠的船上去,並不需要船夫來扶的,而且,他其實並不喜歡陌生人的接近。
不過,他的母親曾經說過:要與人為善。所以,他還是任由那船夫將他一直牽到船艙裏,又看著他走向船頭,撐起了竹篙。
“翩弟!翩弟!”岸邊忽然有人叫我。
我回過頭,對著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行人點頭微笑,又看著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鳳訣好奇地看著他們,問我:“父君,他們是誰?”
他們是誰?我一陣恍惚,不由自主就回想起了當年那些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