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已經肆虐了一個冬季,雖已立春,北風還是不曾減少半分,依舊呼呼的刮著,臨床的迎窗上一層一層的白霧。
柳雅搭著一床湖綠暗織秋葵紋的錦被側臥在床上,正努力的用手肘支撐著想靠著床欄看一看窗外的景色。
院子裏的白梅應該開了吧?
前幾日伺候的丫頭丁香摘了一支送進來給她瞧,支頭的白梅花苞已經飽滿的仿若隨時都會破開。
白梅定然開了。
柳雅急切的想看一看院中盛放的白梅,心裏焦灼不安。
心裏焦急,可她手上卻沒有幾分力氣,多年的病早已掏空了身子。
她手肘一滑,噗的一聲,撲倒在了床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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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雅在昏沉中慢慢坐了起來,下床往迎窗走去,窗有些遠,隱秘在一片白霧中。
“怎麼看不到?”
柳雅心裏泛起了疑惑,她跌跌撞撞的跑了起來。
片片冰紋的窗欞就在眼前,快了,快到了。
四周的霧越來越濃,不遠處的窗欞漸被濃霧遮擋,除了霧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她停了下來。
前幾日柳雅撐著病痛在院裏走了幾步,看見的人都對她:“柳姨娘,這冬過了您定能好起來,這都能下地走動了。”
一個病了十幾年的人,若是能好起來,就不會病那麼久,這個道理,柳雅比誰都明白。那幾****心裏就已經有了預感,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一陣樂聲叮咚纏綿,悠揚激蕩,從遠處飄了過來。
這是前院婚宴的喜樂?
前院的喜樂怎會傳到這深宅最遠的院子?平日前院就是鞭炮轟鳴也是不可能傳過來。
柳雅心中一喜,猛一下掙脫了白霧,身輕如煙,吐出了一口渾濁的氣。
周圍的一切在她眼前清晰起來。
柳雅站在住了十幾年的臥房中間,望著纏枝梅的紅木酸枝落地罩上深淺相間的綠色簾子呆。
這簾子是柳雅強打著精神從床上下來,吩咐丫頭丁香翻箱倒櫃找出上好的蜀錦和根紗比了又比選了又選才換上的,就為了大郎來給她請安的時候能看著鮮豔的顏色,舒服一些,不會太嫌棄她這個病殃殃的母親。
她盼了又盼,一直盼到今日大郎成婚,始終還是沒有盼來那個孩子。
柳雅偏了偏頭,丟開那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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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中鏤空雕冰梅的金絲楠木床上斜臥著一人,披散的一頭烏擋住了臉,看不清楚是誰。
廳堂厚重的降紫門簾哐啷一聲被挑開,伺候柳雅的大丫頭丁香端著藥急匆匆的邁進了屋子。
丁香奔到床前,喚了聲:“姨娘。”也不等回答,手腳麻利的將藥碗放在矮幾上,伸手去撫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躺在丁香的臂彎裏,一頭披散的青絲往兩旁滑落而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