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來,她到這個鎮子也有8天左右的時間了。
這幾天以來她都很少出門,她怕碰到她認識的人,所以充其量也僅僅隻是遠遠地站在窗子的方向朝著外麵看。
最後這天的上午,又有一批解甲歸田的隊伍從鎮子的一頭走過了另一頭。如果開戰,他們能被召回來嗎?
這個問題隻埋藏在她的心底,甚至沒和三垣提過。
三垣本就是個很安靜的人,除非有必要,她一直就逗留在鎮子裏比安靜的角落,不會去打擾千羽,也不會叨擾任何人。
傍晚。
按照幾天前的情況,三垣會在吃過晚飯之後徑自出門,等到夜深了才會靜悄悄地回來。這次她卻僅僅出門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又一次出現在了千羽的麵前。
“風向不對。”
她說。
千羽知道三垣有所指,她靠近窗邊,眼見著外麵的光景一如從前一樣,伸手去試探,也探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回頭看向三垣,試圖尋求解釋。
“走吧。”
三垣轉身出了屋子,並沒有關上門,示意千羽跟上自己。緊隨其後的千羽來了客棧的大廳,隻見三垣正站在賬台前麵,一字一句地囑咐著店家這晚要盡早關門休息。她看到千羽來了,和店家稍稍點了一下頭,隨即便走出了客棧。
踏出客棧房門的那一霎那,千羽隻覺著一股微風透過了自己的身體,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就像剛剛過立秋時候傍晚的涼風,雖然輕微,但寒意卻是透到骨子裏的。
但是現在是春天。
“你知道你們部族的薩滿是幹嘛的嗎?”三垣一邊朝著鎮子口走,一邊問道。
千羽搖搖頭。
她知道她們部族裏有個老薩滿,似乎會一些占卜之類的事情,不過詳細的細節她並不關心,也從來都沒打聽過。
“遊牧民族裏麵的薩滿信仰十分神秘。他們普遍信奉著萬物之靈,更能聽說會和死者的靈魂溝通。所以我想這股邪風恐怕是——陰風。”
“陰風。”
千羽默念道。
她知道那座古城廢墟中徘徊著亡靈,也知道她的父親早就駐紮在那裏。她原本以為他們隻是借助廢墟中無人敢靠近的優勢屯兵蓄銳,沒曾想竟然會演變成了這樣。
而這,才僅僅是開始。
這股透人骨髓的風還在不緊不慢地刮,千羽卻早已被凍得雙手在胸前抱在了一起,但這絲毫不管用。
“你靠我近些。”
三垣靠了近來。她好歹是覆雲山出身的,抵禦這邪風還是綽綽有餘。在千羽看來,這哈子簡直就如同一片燒得熱乎乎的炕頭一樣,簡直要一把撲過去了。
父親他們會進攻長城關口,一旦那裏被攻破,這兒將會成為他們第一個駐紮地點。現在僅僅是開始,不,或許連開始都算不上。
千羽要趕緊行動,她要去長城那邊去,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但是她似乎知道她必須要去。不過首先,她還是來到了亦蘭的家門口。
那座臨近小村北方門口的屋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裏麵的燈火尚存,但是在這陰風的作祟之下,卻顯得有那麼一絲恐怖。
老實說,千羽從來都沒想好自己該如何去麵對亦蘭。但是時至眼瞎,卻不由得她如何去想該怎麼麵對。
她的腳步甚至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徑直走到了那房門麵前,“咚咚”地拍了兩聲,隨後扯開門,便走進去了。
突然的來者給亦蘭嚇了一跳,當她看到來訪者正是半年之前“亡故之人”的時候,錯愕的表情更加無以複加。
“你聽著,你們的敵軍馬上就要開始進攻長城,他們借助了死者的力量,或許一夜間就會把戰火燃燒到這裏。”千羽直搗要害地說道。
“……你還活著?”
“是,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著。如果你說你沒有什麼家鄉想要保護的,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歸宿,那你就為了你自己活下去。記住,太陽升起之前不許出去。”
千羽話音剛落,桌子上的油燈驟然熄滅。
不,不僅是桌子上的燈火,外麵,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股莫名的死寂之中。
須臾。
三垣用指尖撚起慘白色的火光,把那搖曳的光火安置在剛剛熄滅的油燈之上,小屋裏才勉強有了一些光亮。
“開始了。”
慘白色的光映在三垣的臉上。她凝重地看著屋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安。
“三垣,你也在這兒。你陪著她,我去長城。”
“你擔心我?”
“算是。”
千羽丟下這麼一句,隨後立刻就闖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