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這麼說,不上,也就甭上了吧。”許老漢夢囈般喃喃自語道。“山他娘,聽見了唄,認命吧,這樣的大學咱上不起吆!”
“不且,上得起。”萬書記擰了鍋旱煙,點燃道。“俺有個法子,既不讓你許家還債,還保證明山畢業有事幹。”人們驚愣,急問啥法。萬書記沒急於回答,卻道:“說實在的,咱狼窩掌的出息孩子不隻明山一個,可為啥連高中都上不到?不是命不濟,是個窮字絆住了腳。許老哥,掏心窩子話,你家拚死拚活地供孩子上學,為啥?是不是為了光宗耀祖?為你老漢臉上有彩?為你兒子跳出大山當城裏人?”許老漢點頭認可。萬書記拔出煙袋磕掉煙灰,繼續道:“所以嗎,這條道兒走不通。”張幹事沉不住氣了,問:“到底怎麼走才通?”“甭急。”萬書記又扭頭對明山道。“大侄子,憑你回來挖樹坑的勁兒,說明你心裏還有咱野狼掌。要聽萬叔的話,你就為了咱野狼掌去上大學。錢,窮鄉親們出,不夠的話,從村提留中支,就算咱村的智力投資。咱狼窩掌雖窮,可有山,有水,有蜜罐似的紅柿子,缺的隻是科學知識。俺敢說,明山要是大學回來指導著鄉親們幹,不出五年,家家都會富得流油,日子過得不比城裏差。到那時,再有誰上大學,就不會這麼遭難了。”
許老漢站起身:“中,俺瞧這條道兒中!”老李跟張幹事也連聲讚成。明山卻遲疑地說:“我報的是法律係,不是農林。”張幹事一拍胸脯:“這沒問題,我幫你改專業。”
第二天一早,山霧還沒散盡,就響起久違的鍾聲。野狼掌村的山民們,呼親喚友聞聲聚來。村委會大院裏飄紅搭彩鑼鼓喧天,迎門是幅碩大的對聯,上聯:今日為學子及第捐贈錢物;下聯:明天迎魁星返鄉領民致富。橫批:山裏人的大學。屋前廊下搭了個主席台,許明山十字披紅坐在當中,萬書記、村主任、老李和張幹事陪坐一旁。台前設了張桌子,老會計端坐執筆登記著“捐資功德榜”。捐贈處,錢笸籮盛紙鈔鋼蹦,首飾匣裝金銀玉器,古董桌放瓷瓶老碗,山貨場堆幹果獸皮,牲畜欄圈白羊黑豬。說笑的人們出出進進像過年一樣,不時有人捐了大份引起一陣喝彩和掌聲。
明山高興地隻知道咧嘴傻笑。許老漢激動地蹲在牆角偷哭。老李和張幹事早已捐光了兜裏的錢,依然興奮不已。張幹事起身道:“我在校二十多年,從沒見過這麼感人肺腑的助學場麵呢!不行,我得再捐點去。”老李納悶:“你還有錢?”不一刻,禮桌前響起驚人的報喜聲:“張幹事捐白條一千元,回校兌現——”頓時人群歡騰,掌聲一片。
萬書記一把搶過隻嗩呐,仰脖朝天鼓足腮幫子就吹了起來。激揚嘹亮的嗩呐聲,響徹雲霄,震得山尖直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