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人的大學四
斷腸的電話
等到第三天,學校保衛處卻通知他去一下。保衛處找,能有什麼事?明山忐忑不安地去了。
進門後,保衛處張幹事問:“許明山同學,你父親送錢來了麼?”明山說:“還沒。”張幹事指了指兩個陌生人道:“他們是B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點情況,你要如實回答。”明山一怔,滿腹狐疑地點點頭。一位年歲大點的人出示了公安證件,說:“我姓李,他姓潘,我們是專為你父攜款潛逃的案子來的。”“什麼?我爹攜款潛逃?”明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爹是個老實疙瘩,甭說拿人的錢,就是拾到的東西都不敢昧下。“是這樣。前天上午,你父親借辦事之際帶著煤店的一萬元錢跑了。”老李說。“錢,是煤店借給的吧?”明山依然不肯相信。“據煤店老板講,你父親確曾要借錢為你交學費,老板也答應過,可後來因生意受損,沒有借給,你父親情急之下攜帶煤店的錢逃匿了,去向不明。”老李介紹完案情,繼續說。“許明山同學,你父親的犯法行為,我們分析你是不知情的,因此特來找你,一是希望你能提供你父可能藏身的地點;二是希望你能積極協助政府使你父歸案。”
明山深深地垂下頭,此時他完全相信爹確實做了違法的事。他萬萬沒想到爹會走到這一步,可細細一想,爹走這步也是在所難免的。一個無親無故的打工老漢,如果老板不借給,他又能從哪裏弄幾千塊錢呢?隻有去偷去搶唄。明山此刻,真是萬箭穿心,為了上大學,娘自盡,爹又成了逃犯,家破人亡,這是在幹啥呀?
見明山低頭不語,張幹事開了口:“許明山同學,你是法律係的新生,麵對親屬犯罪,如果態度曖昧,學校將要考慮你的專業資格問題。”
明山反感地翻了他一眼,此時此刻,上不上大學都已無關緊要,更別說什麼專業了,而今最揪心的是父親處境,五十多歲的人了,整日裏賊一樣地東躲西藏,一旦被抓又麵臨牢獄之苦,這可咋辦呢?
老李道:“我們知道,你父攜款潛逃,也是為了你上學一時犯了急。現在也隻有你才能救你父親。”
明山疑惑地抬起頭:“我,我怎麼救?”
姓潘的警察說:“你可以叫你父親來校,使其早日歸案。這樣,考慮到你的協助態度,自然會減輕對你父的處罰。”
明山乞望地問:“能不判刑嗎?”
老李鄭說:“判不判刑,不好說,但減輕處罰是沒問題的。”
張幹事問:“你能跟你父聯係嗎?”
“我爹有個BP機。”
“號碼是多少?”
“這——”
“這樣吧。”老李擺手製止住張幹事,商量地說。“明山,要不你就用這裏的電話呼你爹。等他回電話後,就說學校不準拖欠學費,要他馬上送錢來,越快越好。”
明山遲疑地拿起電話:“真能減輕處罰嗎?”
老李肯定地點點頭。
明山打了傳呼。不一會兒,許老漢就打回電話。老李示意明山去接,並按下免提鍵。
“爹,我是明山。你在哪兒?”
“俺在B市,咋?學裏要錢?”
“是,不交夠了不讓入學。”
“那,俺緊著給你送錢去。”
“爹,老板借給你錢啦?”
“唔——你甭管,俺這就給你送去。”
老李遞過張紙條,上寫:火車、汽車?
“爹,你咋來?坐火車還是汽車?”
“咳——你咋忒囉嗦。火車。”
張幹事忙在紙條上寫:幾點?
明山沒再理睬,隻是顫聲說了句“爹你要一定來呀!”電話還沒放下,他就忍不住嗚嗚地哭了。
老李記下來電顯示的號碼,立即通知B市公安局查詢該號碼電話所在的位置。很快回電,說這是西郊的一個公共電話。接著,又問清B市來省城的列車時刻,判斷出許老漢到省城車站的最早時間。完後笑道:“中午了,咱們一塊去吃點飯,我買單。”
明山身不由己,隻好跟著坐車前去。一樣飯菜,兩種口味,人家吃的喜笑顏開,明山卻是肝腸寸斷。他捫心自問,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理性上講沒錯,可感情上總覺得對不起父親。他突然期望,爹最好別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