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狀六(2 / 2)

小景說:“沒有。”

李主任道:“準是剛才羅嚴叫來的。見咱們來了,怕小鬼壓不住陣腳,趕緊請來閻王。”

“如此看來,他們心虛有鬼。”趙書記若有所悟地說。“今天這個葬禮非同尋常,咱們要格外留心才是。”

市直機關的幹部都互相認識,且各有戒心,點頭握手算是打了招呼,寒暄問候的都很少。這種壓抑肅然的氣氛倒挺適合葬禮。

火葬場的頭兒,見來了這麼多顯要領導,急忙親自指揮,不一刻告別廳布置就緒,哀樂響起來。人們自動按職務順序相繼入廳。

棺型玻璃罩內,王逸民穿著藏藍色的中山裝仰臥在那裏,麵頰消瘦,臉色泥黃,額頭嘴角分明的線條,顯露出倔強又怯弱的性格。想到就是此人,為揭破贓官雨夜求見而不能,被迫害成精神病囚禁鐵籠,已患絕症卻無奈自裁,趙予蒙書記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暗對死者發誓,無論阻力多大,一定要突破超霸股票案,將大大小小的貪官汙吏繩之以法,告慰冤魂,否則自己就辭去紀委書記。

遺體左側,站立著死者親屬,無論老少,一個個低頭垂目,滿臉哀容。趙書記走到王逸民妻子前站住,女人認出是雨夜來訪的紀委書記,再也控製不住悲怨已極的感情,雙手拉住老趙的手,放聲哭道:“趙書記,逸民他死的冤呀——”這聲哭嚎驚動了所有人。史明一使眼色,幾名男女急忙過來攙架,一片聲地勸著“嫂子節哀”。老趙擺手叫他們安靜,隨後對王逸民的妻子說:“逸民自殺,必有原因,他留下什麼話沒有?”女人猶豫下,最後像是下了決心似的掏出張紙條:“人都死了,我還有什麼怕的,頂不濟就是隨他一起走唄。給,趙書記,這是逸民的遺書。”像是打了個霹靂,除了躺著的沒動,站著的都驚呆了。馬書記、檢察院長、公安局長、羅嚴、史明等,驚愕地圍了過來。

這就是王道遠給小景說的那封信。老趙看罷眉頭鎖成個蒜疙瘩。他把信遞給馬書記。待馬書記看完,老趙一字一板地說:“王逸民的信,暗示了他身上帶著重要的舉報材料。我建議立即搜查,防止被火化銷毀。”馬玉祥沉吟片刻搖搖頭:“老趙,這樣做恐怕不好吧。”老趙有些激動:“這有什麼不好?難道真的讓王逸民帶著絕望到陰間去告狀?我們這些黨的幹部還有什麼臉麵向他來告別?”“老趙,不要激動,留神你的心髒病。”馬玉祥淡笑一聲。“共產黨員是唯物論者,哪裏還信什麼陰間告狀之說!再者,王逸民生前已住進精神病醫院,對於這樣人的話,還能有幾分可信度?中國有句老話,叫做‘入土為安’,現在實行火葬了,應叫做‘入爐為安’。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我們應該尊重死者的隱私和願望,由他去吧,否則再節外生枝,真不真假不假地,弄得活人死者都不安生,又是何必呢?”已是弓滿箭發,老趙橫下一條心,無論如何再不能失去最後破案機會了,他鄭重地說:“黨章規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在同級黨委領導之下,又對同級黨委實施監督。為了查清事實,解除疑點,我以紀委書記的權利要求開棺搜查。”趙予蒙的一席話,像字字驚雷,震得人們瞠目結舌。馬玉祥見老趙已掰臉,冷笑一聲:“我尊重紀委的意見。別人還有什麼意見?”說罷冷峻目光橫掃過去。突然檢察長也附聲道:“我們作為案子的主辦方也同意開棺查驗。”“好。誰還有意見?”再沒人吭聲,站著的跟躺著的一樣僵住了。馬玉祥緩了口氣:“好吧。羅總,你征求下家屬的意見。”“不用問,俺同意——”王逸民的妻子說著。馬玉祥陰陰地對趙予蒙說:“趙書記,你來下令吧。”“當眾開棺!”令下棺啟,哭聲一片。

然而,翻遍王逸民的遺體,卻沒找到一字紙片。

幾天來,老趙奔波勞碌,吃睡不好,辦事不順,情緒波動,微感心區憋悶,剛才與馬玉祥公開對陣,情緒激憤已到極點,滿以為可以水落石出拿到罪證,剝開貪官嘴臉,萬沒想到搜屍結果竟是這般,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公安局長陰陽怪氣地說:“趙書記,王逸民會不會將狀子吞到肚子裏?我看,您再下令開膛搜查吧?”公安局長公然戲弄的神態,一下子使趙予蒙醒悟到,這幫惡徒定是早已銷毀了罪證。想到此,胸腔突發一陣裂痛,眼前陣黑,周身暴汗,他痛叫一聲,歪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