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七)
上午9點,沈一達他們準時來到安達市外環路的環島。
史傑還沒到,沈一達下車轉轉。這裏是城郊,雖然環島建得挺氣魄,但周圍還沒有現代化的高大建築,隻有一些參差不齊的小商店,小飯館,修車補胎,打字複印等服務設施。四周空曠。江風陡峭而潮冷,掃地風直往褲腿口大衣下擺裏鑽。沈一達裹緊呢大衣,依然覺得挺冷。
劉明也豎起大衣領縮著脖子下了車,冷得跺了會兒腳,有點不放心了:“怎麼還沒來?不會出岔吧?”
沈一達也焦急地張望:“誰知道呢。”
昨晚在望江樓吃飯,談到誰承擔運費時,史傑說試劑廠應該出,劉明說應該新興公司付,各說各的理,氣氛就有些僵。沈一達打了圓場,說一家一半公平合理。雙方隻好認可,但罰了沈一達一杯酒。下來沈一達埋怨劉明,不應計較幾個運費錢。劉明說,主要探探史傑的實底。如果他什麼事都大包大攬了,說明裏邊可能有花活。反過來要斤斤計較,爭得臉紅脖子粗,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劉明還說,咱們這麼考慮,未必史傑不會不這麼想,所以要做出小氣的樣子。沈一達倒吸了口冷氣:“乖乖,我還真沒想到這麼多,差點壞了事兒。”劉明說:“不,你裁判得恰到好處。”
兩人在風地裏站了會,挺冷,見史傑還沒來,就回到小車裏。
車沒熄火,小王開著暖風正在聽歌,見兩人瑟瑟回來,連忙把放躺的靠背收好。
沈一達擔心地望著車外,不由自言自語道:“不會露了餡吧。”
小王搭腔:“哼——要露就露在劉明身上。”
兩人驚愕。
小王說:“你看昨晚,劉明逮住那‘九曲回腸’大嘴馬牙,死乞白賴地才吃呢,哪像個腸胃病患者呀。後來進舞廳,劉明眼就直了,摟住個妞兒就不撒懷,一曲接一曲,跳起來沒完沒了。我幾次提醒他該去廁所了,他說,這上哪兒找蹲便,說去也是假的。半個晚上,甭說大便,連個小便都沒去便。人家史傑能不多心呀?”
沈一達說:“小王說的也是,既然裝肚子不好,你就應該管住那張嘴嘛。”
劉明說:“其實,嘴這物件,自古以來是最難管的。甭說封建王朝國民黨,就是現在共產黨的大小官員,有幾個管住嘴啦?不怪人的嘴饞,隻怪東西太誘人了。”
沈一達說:“別耍貧嘴了,史傑真不來了怎麼辦?”
劉明說:“我量他不會不來。你想嘛,昨晚那頓飯,再加跳舞卡拉OK,至少也得一千五六,不來,能舍這麼大本?再說,即使懷疑了咱們不做買賣了,也得想法吃了我兜裏的二萬塊錢,他能不來嗎?”
沈一達點點頭:“劉明分析得不無道理,刺刀見紅就看一會兒的事了,都機靈點。劉明,咱們堅持驗貨付款,叫史傑打收條。往回走時,你去坐大車,小車押後,一路不歇,小王你可辛苦點。”
小王說:“事到這個份上,再辛苦也沒啥,放心吧。嘿——他們來了。”
果然,史傑坐著出租車在前,後麵跟著輛裝滿貨的加長東風車,漸漸駛近,停了下來。
沈一達和劉明連忙下車去打招呼。問怎麼來晚了。
陳浩生說:“別提了,剛裝好車輪胎就癟了一條,緊著修好了才趕來。”
史傑說:“沈科長,劉科長,你們二位驗驗貨吧。”
沈一達嘴上說著不用了,卻真的攀上車廂看了看,認出確是他見過的那批荷蘭進口的JDM,就朝劉明使了個眼色。
陳浩生說:“再過下數吧?”
劉明說:“數量不好點,也就不點了。陳科長你現在就是給我裝一車石灰麵子,我也不管,反正是到古城驗貨付款,對不對呀?”
史傑道:“兩位老兄老弟,我辦事你們絕對放心,保證貨真價實,不虧秤不短兩。”
沈一達笑笑:“史經理別在意,劉科長是開玩笑。”
陳浩生說:“沒事,我一個大活人跟著去,有什麼問題衝我說。司機,蓋苫布刹繩子。”
兩個司機,一大一小。大個的又黑又粗,頭發比女人長,比女人亂,後腦勺處還捆起個老鴰尾,絡腮胡子,黃板牙,一臉狠相胎裏帶,甩下披著的黑夾克,露出胳膊上紋的青龍白虎。小的瘦幹條,刀型臉母狗眼,走路八字腳帶晃肩,從身後就能看出內裝奸詐。這倆司機,一個像熊,一個像狼。史傑、陳浩生找來這麼兩塊料,看來是下了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