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打量,屋內倒是寬敞,幾乎沒什麼像樣的家具。透過前麵的煙灰色幔賬,隱約可見有一人,被綁在床邊的一張破舊不堪的梨木高背椅上。有風從破損的窗欞外刮進,灰色的幔賬翻卷著發出一陣淒涼哀婉的嗚咽,讓人聞之,頓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女子穿了一身洗的退了色的紫色棉袍,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側,遮住了大半張臉。不過僅僅從她露出的另半張臉也可看出,那未施粉黛的眉眼長的極其娟秀,應該是個標致的美人。隻是剛才和小太監掙紮時碰傷了頭,此時,血液從她的右前額蜿蜒而下,像是爬了兩條紅色的小蛇,看起來更讓人觸目驚心。
發現有人進來了,她抬起頭,目光渙散的望著明月,然後朝她“嘿嘿”傻笑,“仙女姐姐真好看,仙女姐姐是不是來接我上天的?我都準備好了,我要上天,要上天……”
“叫什麼叫,老實點!”其中的一個家丁衝她疾顏厲色的一吼,她嚇的聲音漸小,可嘴裏“嘰裏咕嚕”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
有道是慘落的鳳凰不如雞,也不知道這姑娘原來是什麼身份,隻是現在看著太慘淡了些。雖然眼前的這個人看著是個瘋子,不過第六感卻強烈的提示她,裝神弄鬼之事十有八九與她有關。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可是他這樣的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於是明月與她對視,希望能從她的目光中證明自己的推測。她也望著明月,神情無比呆滯,然後頭一歪,癡癡的道:“哥哥你來了,我終於盼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
說著她衝左右歡喜的喊道:“老鼠兄弟,蟑螂妹妹,有人來接我們啦,你們快點出來啊!”
見此情景,蘇迎雪在旁邊無比感慨的歎了口氣:“可憐。”
這時那女子聽他如此說,突然激動起來,身子不停的在椅子上左右掙紮,弄的椅子“吱吱”做響,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散架子。
“孩子,我的孩子,還我孩子……”淩厲的目光,驀的盯上明月,令她後背一陣發麻,不由眉頭一皺。
明月思忖著仔細觀察著她的舉動,終於看出了破綻。雖然她裝作很失常的樣子,可那椅子一要傾倒,她便會故意裝做搖晃累了,將力氣放小。一次兩次可能以為會是巧合,可好幾次都是如此。明月心裏更加篤定,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演戲蒙蔽自己。
明月也不上前阻止,隻是笑望著她,“你不累嗎?累了就歇一會吧!”
她眼中有一瞬間的迷惘,但口中仍舊不斷囈語:“蟲蟲飛,蟲蟲飛,蟲蟲帶我去高山,帶我去江河,帶我去……”
一個人的獨角戲應該很不好演吧?明月也不打算搭理她,就在旁邊靜靜的冷眼旁觀,看她最終能演到什麼時候。
半個時辰過去了,明月的舉動令對方摸不著頭腦,也看出其來者不善,於是訕訕的停了下來,把眼睛一閉,沉默不語,與明月杠上了。
怎麼樣,裝不下去了吧?明月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漫不經心的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別在耳後,明月凝視著對方,“說說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是為了嚇我,還是留下小林?”
雖然她閉著眼睛坐在那裏不說話,可明月分明看到她渾身抖了一下。
緩步走到旁邊脫漆裂紋的桌子前,明月好整以暇的輕聲道:“你別白費力氣了,看的出來你是裝的。”
見其咬唇沉默,跟她玩死豬不怕開水燙。明月的臉上立時掛上了狠厲之色,“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做都做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想你也知道,若要你開口,辦法多的是,還是希望你自己說。”
屋子裏的氣氛瞬間凝結。對方經過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下定決心睜開眼睛,眸間退卻了剛才的煥散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然的沉靜。
“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瘋,你怎麼知道裝鬼的是我?”她微微抬頭審視著明月,語氣淡默的沒有一絲溫度。
終於承認了,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不錯!明月得意的笑了,“世上哪有什麼鬼怪,有也是人裝的罷了。真正的鬼怪那裏能四處害人。”
說到這裏,明月冷笑了一聲,她要有這能力,何必借屍還魂,說到這裏,隻覺得這屋子屬實夠冷,她將發涼的雙手攏在袖裏,繼續道:“一個瘋子怎麼會有目地的裝鬼嚇人,所以看到了你,就已猜出你在裝瘋。”
對方頹然的將頭低下,那神色幾近絕望,“看來你比我更了解鬼怪……”
她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明月心情不悅,沉聲道:“快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說呢。”對抬起頭,露出一雙小蘋果臉,看起來年歲並不大,隻是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打量著,“我隻不過是想離開這個家而已。那怕是讓關進瘋人塔,也好過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