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明月的罵語,這幫流氓們,不怒反笑,個個嘻皮笑臉的,可能最初還有些讓明月的利刃給唬住了,但一聽到萬大賤那樣振奮軍心的話,已是士氣大振,看著明月容顏動人,身姿楚楚,底氣不足的樣子,早就不覺得那軟劍還有多耀眼了。
當下抄板凳的抄板凳,因懼怕明月的寶劍,他們倒還一時不敢直接衝上去,隻是桌上的碗碗杯杯,便遭了秧,全數砸向了明月,當下是飯碗與茶杯齊飛,菜湯共濃酒一色,飛揚的滿天如雪,饒是明月千般躲避,卻也弄的是一身狼狽,氣的是七竅生煙。
這群無賴們,明月躲他們就砸,明月追,他們就跑,幾個人輪流上陣,加上明月失了隻鞋子,行動時總覺得有些別扭,當下硬是把明月弄了一個手忙腳亂。
而且明月在交手之下,更發現這些人,並非真的像看上去的那般全無章法,而是個個都是練過粗淺的功夫,心裏是暗驚,現在是什麼狀況了,練武之人都可以批發了。
明月之前受過傷,身子底子本來就薄,幾個番來回折騰之下,便有些氣喘,一看有便宜撿,這時候那萬大賤,已不知道從那裏尋來幾樣兵刃,分發給了幾個家仆有的拿了粗長的鐵棍,有的拿上了短刀。
萬大賤自己也拿上一隻鐵棍,招呼著人向上,幾人得了兵刃,膽氣更壯,便不再打遊擊戰了,而是慢慢成包圍狀向明月靠攏。
而店小二與店主早就不知道躲去那裏了,想來這萬大賤人從來橫行鄉裏,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明月雙眸掃視了一下,隻覺得幾個人配合十分得當,自己不論先攻擊那一方都會腹背受敵,這幫流氓也算有些水平。
看著局麵對自己越來越不利,明月隻覺得心下暗沉。
再加上身上濺的菜湯與酒味一直在飄散,對於一下喜歡幹淨的女人來說,這是十分難以忍受的,正在煩燥間,突然聽見有一個溫和的聲音悠然的說道:“你們這些人怎麼如此無理,看看這裏弄的,唉,多好的飯菜啊,就這樣丟在地上了,可知粒粒皆辛苦啊,這般浪費,父母是怎麼教你們的!”
大家順聲看去,隻見一個身穿淡青色緞子衫的男子,明月一眼瞅見他腰間綁著一根黑色仙花紋紳帶上墜著一個小小的金令,那是西廠的密使特有的令符,明月以前在汪直府上見過,當下心裏一喜。
隻見來人一邊繞過一地的狼跡,一邊悠然的說著話,走的時候,眼睛似乎沒有看向地下一眼,但他每次都能落在一處幹淨之地再加上他手中持著一把黑鞘長劍,鮮紅的劍穗跟著他的移動,在慢慢飄蕩,似乎也在提醒大家,這個男人是一個好手。
來人雖然不認識,但是明月心裏卻立時醒悟出這是汪直遣來暗中保護她的幫手,當下心裏一片溫暖,雖然因為上次的事,她不知道為什麼汪直要把她的秘密告訴朱祐樘。
但因為後來她又得到了朱祐樘的寵愛,而且汪直一直很忙,兩人從來沒有機會好好談談此事,雖然有幾次明月試探過,但他卻點而回避,明月曾經懷疑過這份同胞之情,是不是因為她的身軀換了而遺失了。
現在看來,卻是沒有,不論在什麼時候,汪直,總是會在最需要的時候給她幫助。
萬大賤眼看明月就要入手了,這時候半路上殺了一個擋道的,當然也不願意多生事端,隻是哼哼了一下,勉強扯了一個笑容說道:“這裏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快走吧。”
可是這持劍男子卻淡淡的笑著,氣質清靈斯文,薄唇輕抿,手也有意無意的把玩起那劍上掛著的如意玉墜,仿佛一個濁世中的翩翩佳公子,絲毫沒有武者的戾氣,隻是安靜的望著眾人。
在場之人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幹淨,眼眸中的神色幹淨到像晨曦中初露在花蕊間的微露,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且未沾到世俗塵灰。
萬大爺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之下,心裏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妥,可是又說不上那裏不對勁,居然局促的討好道:“嘿,我們和這賤丫頭有點私人恩怨,公子還是快離開吧,若是誤傷了便不好了。”
明月冷哼了一聲,笑著罵道:“你們調戲良家婦女,也算是私人恩怨?”
持劍男子聽到兩家之言,卻隻是轉眸望著萬大爺說道:“本來這事確也與我無關,隻是我生平最見不得兩件事,一是持武淩人,以多欺少。二是男子欺負女人。哼,今天你們是兩樣都占上了,既然讓我看見了,少不得要管一管了,還請你們就此退出去。”
萬大爺幾番示好,居然換來這樣的回答,難免惱羞成怒,高聲喝道:“給臉不要臉,一起捉回去,我看這小子長的也不差,回頭賣給長安大街的龍陽樓裏當小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