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聽了這說辭,悠悠的說道:“這些天中了這毒,我知道,可是禦藥房居然都查不出來,我便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似乎真的將前事盡皆忘卻了,再想想這些年來,我爭來爭去又得到了什麼,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恩典,讓你脫了宮製,出去生活吧。”
“娘娘說笑了,我與皇長子已經是夫妻,沒有皇上的允許,誰能放我出去,何況,我得罪萬家兄妹之處太多,離了宮裏,又能有何處可以容身。”明月聲音淡淡的,皇後又看了她一眼,見她經了此事,性情亦不似從前那般桀驁,變得溫和許多,雖然依是憂心仲仲,但倒似目光平穩了下來了。
皇後不由笑了笑,然後說道:“這宮裏是讓人成長最快的地方,也是讓人心死的最快的地方,你好好的吧,能念著來看我,也算你盡心,但便不要太顯目了,太醫們都治不好的傷,你那裏能治的了,好生回去想想,怎麼與皇長子修好才是。”
明月聽了這話,看了一眼皇後,見她雙額兩側隱有幾根華發,這毒著實傷人的厲害,居然把她瞬間不過幾日便折騰成這般。
此時兩人相對無言,殿中轉瞬就安靜下來,隻有銷金獸口,吐出縷縷淡白煙霧,明月伸出手指,慢慢磨挲著那香爐上的垂環,花紋細膩精致,觸手微涼。
出了恁會神,她才說道:“娘娘放心,您這毒傷,明月或能解、”
皇後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累了,你好好的吧,退下吧。”
看見皇後似是生無所戀一般,明月,突然覺得心裏越發難受,難不成,他們之間這些女子隻能是如此,一生一世永在宮闈寂寞裏躊躇一生?
明月在回來的路上卻又遇上了一個故人——楊應寧,沒想到他回來了。
他看見明月臉瘦的如是骨削一般,身披白色百花裙衫,內裏襯了一件淺黃的如意紋套置,一張瘦削的鵝蛋臉兒,臉上薄施脂粉,但掩不住一臉的憔悴,心裏隱隱有些生痛,他走到明月身側。
看見楊應寧曬的黑的肌夫,明月猜想到他這些一定四處奔走,不由笑著說道:“你這些天還好嘛?”
說話間,林間的枯葉徐徐飄下,幾個年幼的小宮女在花樹下嬉笑著玩鬧。其中一個小宮女皮膚白皙,長著一對大大的眼睛,那模樣兒天真可愛。
可是,她們能在這宮闈裏快樂多久呢?
明月想到這裏,手裏帕巾的手不由自主的開始用力,一寸尖長的指甲刺進了自己掌心,有些痛,是真的有些痛。
楊應寧看出明月的臉色不好,他長長的歎了一聲說道:“我是聽了殿下的命令來給皇後娘娘送藥的。”
“哦,你們會解?”明月微微挑了一下眉,然後有些嘲弄的說道:“這是當年西域少見的一種枯骨草,中者必是飲食中長時讓人入藥,才會中毒,但便是毒發也不會立時死去,隻是這樣生不可得,死不可獲,才真真是折磨人。”
“你對毒藥果然有見地,那殿下中的是什麼毒呢。”楊應寧的聲音很溫和,可是語氣裏卻透著戾氣。
果然,他還是知道了,雖然明月早就猜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可是,此時真正讓人道破,她還是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都涼了下來。
那些在安慶的時光,那些與他共患難的片段記憶在一瞬間都湧了上來,直如要將她淹沒一般,那一瞬間,明月隻覺得自己呼吸困難,眼前一片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