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這才略略覺得心安了幾分,兩人說話間,轉眼已經快來至正殿之前,正在此時,明月卻突然聞到一陣幽幽香氣,非蘭非麝,若是別人或是不知道這是什麼香味,可是她是誰?她的靈魂可是藥師聖手葉蘭歌之女葉念錦,怎麼會嗅不出來這是特製的合歡香,若是女子用來,卻也隻是憑添幾分香氣,更這氣味,若是配合些許龍涎香,或是萱草等物,最是能引起男子的****衝動,所以早已為正經人家所不恥,便是一般的青樓也極少用這樣的下做手法,除了客人有特別的要求,為了憑添幾分情趣,此時在這內禁之中居然嗅到了這樣的味道。
明月臉色不由大變,她雖非在內宮成長,可是她的母親可是正經的公主,最是教導她們各項規距,她以前也聽說過宮嬪為了爭寵,會用出各種不堪的手段,可是此時居然真的遇上了這樣的人,她不禁轉過臉來,想看看是誰,隻見一個女子立在廊下,一身碧色的煙雲水衫延婉拖地,寬大的衣擺上繡著銀色的花紋,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同色煙羅輕綃。纖纖細腰,用一條翠色鑲著白玉明錦腰帶係上。臉上未施粉黛,隻見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隻是那般淡漠的凝望著殿前一樹碧桃花,那花開得正盛,豔華濃彩,紅霞燦爛,襯得廊廡之下皆隱隱一片彤色,她那一張臉龐直如白玉一般,並無半分血色,卻是楚楚動人,令身後的桃花亦黯然失色。
明月乍看時也覺得有片刻失神,再細細打量,才看出她眉腳眼紋已生,想來歲月並不曾饒過這位美人,正出神間,一側的梅娘已經拉扯了一下她的袖口,然後低聲提醒道:“那便是貴妃娘娘,呆會你和我一起過去行個禮。”
正這時候卻是張敏親自從殿裏迎出來了,向萬貴妃打了個千,有些顫抖的說道:“皇上正在與皇後娘娘下棋,便不宣主子進去了,吩咐讓主子在這裏請個安,便先回了吧。”
聽了聖意,萬貴妃卻不謝恩,隻立在原處紋絲未動,那目光依舊一瞬不瞬望在那桃花上,其時風過,正吹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數點落花飄落在她衣袂間,更有落在她烏亮如雲的發髻之上,微微顫動,終於墜下。
一時間,這裏的空間都如是凝住了一般,張敏顫抖的跪了下去,扯著萬貴妃的衣裙說道:“娘娘,請你不要為奴才,奴才也是聽命行事。”
萬貴妃依舊不說話,此時這回廊裏隻聽見風旋過回角處時發出的“嗚嗚”聲,更顯得格外靜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良久,萬貴妃才微微側了一下身子,好像那一個細小的動作,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她衣上的花瓣,也順著她的姿式慢慢滾落,隻是又一陣風過,那更多的紅瓣紛揚落下,她立在花海裏,如是一個趾高氣揚的女神一般看著遠遠一處,似是凝望著什麼,明月不由自己偷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她看著的是一扇半掩的窗台,難不成那窗後立著人?
半晌,萬貴妃向後微一伸手,便自袖裏取出一管短玉簫在手裏,她吹的是一曲《斷離腸》:
朝憎鶯百囀,夜妒燕雙棲。不慣經春別,唯知到曉啼。珠箔籠寒月,紗窗背曉燈。夜來巾上淚,一半是春冰。
簫調清冷哀婉,曲折動人。靜裏聽來,如泣如訴,那簫聲百折千迥,縈繞不絕,如回風流月,清麗難言。一套簫曲吹完,四周越發鴉靜無聲。
便是明月看在眼裏,也不由微微讚歎,她知道萬貴妃出身並不高,自幼入宮,更沒有機會受到什麼良好的教育,可是這個女子卻能得到皇上十幾年不變的感情,自是有她的手段,過去她的伎量,明月從未見過,可是現在親眼看見她的這一番表演,不由暗歎,不要說是男人,便是她也生出了幾分憐惜,如此女子,又有多年相伴之情,也難怪能得寵冠六宮,雖然她已經不在年輕。
正這片刻裏,萬貴妃已似下定決心一般,將手裏的玉蕭塞到了張敏手裏道:“張公公,煩你將這個交給皇上。”張敏隻得雙手捧了,卻是忍不住開始微微發抖,這樣的東西接與不接都是禍事,可是萬貴妃卻不由他推搪,放下玉蕭後再無留戀,轉身便走。大家看著她踏花而去,隻見那煙羅輕綃在身後瀟逸的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