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興聽到這話,嚇的第一次抬起頭,可卻看了一個空,汪直已經錯身走開,觸目隻見不遠處,汪直曾經撫弄過的柳樹下,殘落凋零的柳葉,那些柳葉隻能用‘蹂躪’二字來形容它的待遇。
韋興看著看著,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好在他還算了解汪直的性子,汪直肯敲打你,那說明他還沒有把你當敵人,所以他知道自己暫時來說還算是安全的,隻是那肥滿的身子,還是忍不住顫抖。
汪直走出幾步,回首看了一眼還在那裏心神不安的韋興,不由嘲弄的笑了一下,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小內監廣寧不由說道:“廠公這個人留還是不留。”
“留著吧。”汪直隨意的應了一句,眸子卻是看著遠方,然後緩緩的說道:“你要記住,狡兔死走狗烹,水至清則無魚,所以有時候,也不要把這裏的魚撈的太幹淨了。”
“哦,所以廠公才會賣錦衣衛指揮使萬通大人這個人情?向皇上舉薦他來督查這次行刺的事..”
汪直再也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然後說道:“你呀,看事情還是太簡單了。”說到這裏,汪直雙眸微微一縮,聲音低如自語般的說道:“我隻是想看看這次他演了這麼大一場戲究竟為了什麼。”
說到這裏,汪直突然似想起什麼一般的說道:“走,去禦藥房。”
“廠公又要去看望楊學士嘛?”
汪直沒有應廣寧的話,隻是徑直朝那裏走去,一路自免不了有人請安問候,汪直隻是笑著應付,待到了禦藥房,他也不從正門而入,隻繞到偏側一處小門拐進去,顯是極熟悉路徑,不多會,便到了一處顯的有些殘舊寂寥的小院落,院子外還翻曬著陳舊的藥材,撲麵而來的藥草味有些嗆人,廣寧忍不住縮了一下鼻端,汪直卻毫不在意的跨門而入,看見院中回廊尾端,端坐一人,一手執書,一手正在以瓷蓋輕錯茶盞,隻是他看的入了神,隻由著那茶香在指間縈繞,半晌不曾動過。
汪直看見此人副呆萌的樣子,不由失笑,這笑聲驚醒了沉醉在書香裏的楊應寧,他一抬頭看見汪直,立時放下手裏的書,站起身迎了過去,汪直見他臉上還透著幾分病態的蒼白,一雙眸子不易察覺地閃過陰霾,那幽黑眼眸中,平靜中生出詭譎,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
這樣的眼神讓一側的廣寧看在了眼裏,心下一擰,暗自揣測著,隻怕禦藥房裏又有人要倒黴了。其實楊應寧雖仍是麵色蒼白,眉目間卻頗見神采,禦藥房裏的人也未必不曾用心,廠公實在是太過緊張了些,隻是廣寧也隻跟在汪直身側一年多餘,並不了解他與楊一清的交情,卻免不了有幾分好奇,心性如此狠絕的廠公為何會對此人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