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婭那雙無論何時都那麼清澈如泉的眼睛,毫無焦點的直視著,普萊森知道她看不見,也忍不住多看了這雙毫無雜質,純淨如嬰兒般的眼睛,又圓又大,可惜就是瞳孔一動不動。
“別擔心,父親。這種情況過一會兒就好。”
露希婭的聲音應該說好聽嗎?這種還沒變聲的小姑娘多半聲音還不錯,可是叫人覺得不一般的是,她的聲音中有一種仿佛能讓人穩定住情緒的魔力。
公爵的眉頭漸漸的鬆開,上翹的濃眉也慢慢放平。
“還不把小姐送到房間去?”
公爵大聲道,除了對自己女兒說話,公爵那極為十足的中氣就體現了出來。
“不用,父親。真的,我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好,這種情況每次都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露希婭抓住了公爵的一隻袖子,聲音極輕,充滿了哀求。
“我已經學會聖之感恩曲的第三大調,再努力一下,也許父親生日那天我就可以完整的彈奏出來。”
這個請求讓公爵無法拒絕,無意中回頭看見了那個印象還不錯,對園藝也確實有一套的黑發小園丁,他正探著身子,向著鋼琴上放著的一盆花嗅去,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容。
莫名而來的怒氣就象爆炸後的氣浪一樣在公爵心裏膨脹,這個該死的小家夥在笑什麼?因為自己唯一的女兒病了,他就在幸災樂禍嗎?
還沒等公爵又一次豎起標誌性的眉毛,普萊森主動說話了:“請恕我無禮,這盆花,”小園丁指了指琴架上那盆非常好看的花,一麵是紫色,另一麵卻是粉色,一共有三朵,有兩朵已經枯萎,隻有剩下的一朵開得正豔,象是一隻朝天的喇叭,“是誰放在這裏的?”
突兀的問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沒有人答話,漂亮的露希婭微微抬起了頭,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越來越明顯了。
“有什麼問題?”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許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公爵的語氣也不是太好。
就算這花確實很罕見……誰他馬有心情關心這花?老子唯一的女兒生病了!你難道也沒長眼睛嗎?
公爵胸中的怒氣就象一股無法可以發泄的熔岩,好不容易沒有當著自己女兒的麵當場發作,強抑著心中的不滿沉聲道:“你先出去。”
黑發的少年沒有浪費公爵的耐心,很果斷的朝公爵點了點頭:“是的,老爺,但請稍等一下。”
靠,太吊了,居然連公爵的話也不聽?
公爵甚至有些忘記自己接下來應該發火還是做點別的什麼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著普萊森,就連看不見的露希婭都微微張開了小嘴——他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這盆花是誰放在這裏的?”滑稽的黑發少年變得無比認真而嚴肅,他不顧身邊的公爵是怎麼樣精彩的表情,轉而問向兩個女仆。
這種表情,這種氣勢……明明這個黑發的小家夥比自己還要矮上那麼一點點,可是讓他這麼瞪著,心裏莫名其妙有了一點心虛。
“是莫裏森……莫裏森先生帶來的。”
右邊的女仆手一指音樂教師,這位本來有點小小緊張的年輕人的臉開始白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莫裏森,這個看上去斯文有禮的音樂教師,帶著一種身處低層,又努力向上爬的人特有的謙卑,他雖然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脫離了平民範圍的知識分子,可是骨子裏的自卑總是象流浪狗身上的跳蚤,怎麼也掩飾也掩飾不住。
在眾人驚呼中,小小的黑發少年突然暴起發難,他一手操起那盆還剩下一個漂亮花骨朵的盆栽,狠狠砸在那個隻有臉色有點發白的音樂教師的頭上。
“啊——”大概莫裏森做夢都沒想到,有人會當著公爵大人的麵把花盆砸在自己頭上,而且還是一個要自己低頭才能看到臉的小孩子,慘叫聲有些扭曲,末了還往上翹,果然不愧是教音樂的。
公爵才要怒吼著說話,小園丁拍了拍手,抹去手上的碎土,毫不在意的迎向獅子一般憤怒的公爵:“請大人逮捕這個人,罪名是——意圖對未成年人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