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怪石突兀的石階不知上了幾道坡,也不知轉了幾個彎。在這個四周死寂的極大空間獨自前行著。石階懸空,如飛虹般越升越高,隻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盡虛空和未知的恐懼漸漸漫上心頭時,卻見兩麵的石壁間離越來越近,空間已然狹窄了起來。隻是不知為何,洞頂雖不再垂下粗大的鍾乳,卻依然離著石階幾十丈高,沒有絲毫接近石階的趨勢。
莊平緘默著重複邁步的動作,每一步下去便是四五十丈開外。他不記得自己走了多少步也不知道這條天橋一般的石階還有多遠。自此處始,主道兩邊不時會分出些岔道來,如同一片被刷掉葉肉隻餘葉脈的仙界樹葉,靜靜的懸浮在這地底巨洞之中,讓人感受其蕭瑟滄桑時也不免會想到它曾有的輝煌;目光所及之處,每條岔道都聯通著兩邊石壁上的一個洞穴,洞穴處不時寶光閃爍,料想也定是些好去處,讓人心馳不已。卻又似一條貫穿整個洞穴的七彩飛天蜈,用它的鋒利的百足將兩旁石壁刺出一個個深洞,以至於露出了深藏石壁中的莫名寶物。
上次他與李冰進入洞來,因身上沒帶清水幹糧,便是走至此處往前裏許卻不得不原路返回。按上次的經驗,自此處起這迂回百折的狹窄通道兩邊,分出的大大小小岔道連接之洞穴不下萬千,當日他們覺得如此空手而歸心有不甘,便欲往岔道連接的洞府裏擇一個查看一番,料想總有些許收獲才是,於是兩人商定先由李冰用其最為拿手的一門神通“可見眼”事先看看。當日李冰先是隨意看了一處岔道洞府一眼,麵有喜色,而後再往前方主道看去,卻霎時變色,麵如死灰。而後絕口不再提進岔道洞府之事,硬拽著莊平便跑了出來。直等回到杭州。在莊平反複追問之下,他才魔怔似的說出了七個字:仙府、情淵、輪回道!
莊平和李冰乃是刎頸之交,對他的“可見眼”神通再是了解不過了,“可見眼”乃上古傳下的無上空間神通,能透無盡空間,見心中所欲見。傳說此神通能上觀九霄,下察幽冥,但凡想見便無不可見。雖然李冰修為不夠,遠未達傳說中的境界,但平日裏看千裏之內卻絕不成問題。正因如此,莊平才愈發對他所說的話而感到困惑。但無論他如何追問,李冰也不向他多吐關於他看到之物的半個字。於是方有斷橋上的那段話了。此次他進得洞來,雖自有一番原因,卻也不免有想要自己一查究竟的念頭。隻是這懸空的石階卻依舊不見盡頭,若非心有所向,怕是當時間穿插寂寞,光陰滲透空虛,四周炫美的流光溢彩隻怕也會變得單調,心智再如何堅定之人,亦會失措迷茫,而絕向前之念。但莊平心底卻很一直清楚,腳下那一條看似永遠也走不完的路,他還得繼續走下去......
山中不知日月,他這一行卻不知幾天過去了。隻見原本五彩紛呈的懸空石階竟慢慢變得玲瓏剔透起來,如裝了霓虹的琉璃一般。路麵也逐漸光滑起來,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這不過四五尺寬的石階行至現在,早已不知離洞底幾萬丈高了,若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定然是屍骨無存,萬劫不複的。但此時的變化卻讓他眼前一亮,於是坐了下來,解下水壺喝了一口,又不知從身上何處摸出了一大塊牛肉幹,便這般吃喝起來。吃飽喝足之後,看著琉璃一般的懸階慢慢變得愈發陡峭起來,心底對這神奇而相對陌生的景象卻已身心麻木,並未作多大感觸,本來場景變換所帶來的一絲心情早已被即將告罄的幹糧袋所破壞了。隻是猜測著還有幾日路程,強行將未知的恐懼壓下了下去,安慰自己,這時候就算往回走幹糧也不夠了,況且這鬼地方已經有了變化,總是會到的,應該沒有多遠了才是,不然也太不科學了雲雲......直到心裏總算有了一點信心方起身拍了拍屁股,繼續向前走去。
時光是頭不知疲倦的老倔牛,拉著一輛叫曆史的破車徐徐向前,卻從不停留。莊平不知這老牛又走了多遠,如今他隻知道自己就像一頭倔牛,雖然這路邊沒草,肚子很餓,身體很虛,但卻得一直不停往前走去。幹糧早在前幾天前就已經吃完了,幸運的是這洞府裏濕度足夠,這莫名詭異的山洞(本來是五彩繽陳奇異莫測的仙府,但此時的莊平都快要餓死了,自然就成了莫名詭異的山洞)卻單單隻限製了禦空法術,所以聰明如他,自然隨手捏個凝水決就解決的問題。隻是喝水終歸不管飽,走了幾日,已然是崩潰邊緣了。
莊平盤膝坐在已然變成湖藍色的琉璃階上,隨著靈氣入體總算回複了幾分氣力,他睜開眼睛呆呆地想:洞中孤寂,我忍了,身乏體疲,我忍了,腹空饑餓,也忍了,可練氣士身體好也不是這樣摧殘的呀!幹糧至少能吃一個月,按理說以我的速度,一個月時間繞地球一圈也夠了,這樣算來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可這該死的洞府為何還不到底呢?這不科學,太不講道理了,到底是哪裏不對呢?就算是考驗,心性體力都將到極限了,誰敢笑話讓他去半空中一個人走一個多月試試看。為何還不到呢?人在極度饑餓的時候不免會胡思亂想,一般而言,一個人在困境時總會反省自己落入困境的原因。亦不免會有埋天怨地,恨世道不公,人心不古之念,然後將這些念頭總結為現實二字,以作為自己往後處世之經驗。莊平亦不免於俗,但他一番埋怨後發現於事無補,就算是得到了這天不公地不平仙人洞府無止境的無理的道理也得出去之後才能講與世人知曉。於是他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