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上周剛回家,這周本沒打算回來。上周六,爺爺、奶奶、爸爸、兩位媽媽剛給他張羅了二十九歲生日。他們老家的規矩,過生日按虛歲算。這樣的話他就三十了,是大生日,而立之年。
通常的祝辭外,爸爸又加了一句:小峰,人生三十是當立之年,你的業是立了,家也該成了,抓緊嗬。
他當時笑著回應,爸,我是老弟。我姐也才結婚嘛,我還不急。
說不急還真有點兒違心。夜晚獨自站在窗前,看大SH的燈光璀璨明亮、遠至天涯,他常會意識到,這是一座他並無根基的城市。似乎比天上星星還多的燈火中,並無一盞為他閃亮。
從小時起,他內心對家就極依賴,總有種怕失去的恐懼。他多希望茫茫星空下,在這座城市一方溫暖的窗口後麵,有一顆心、一盞燈為他守候。他談女朋友,就是認真想有個家。自從跟副行長的女兒開始約會,大家都以為他會主動出擊,迅速拿下這樁婚事。他是行裏公認的青年才俊,前途似乎無可限量。他明白越如此就越需要背景。搞定身邊這位小姐,便萬事俱備,就算暫時尚未情深似海、海誓山盟,如錦前程與高品質生活也可彌補一切。況且人家多好的姑娘,優雅溫和、儀態萬方、大家之氣直逼雲天,就算王子,娶了她也不算屈尊。
但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怎麼就這麼思慮重重、猶豫不止呢?他的心飄忽不定、遲疑不前,至今也沒安穩落下。前天副行長托了媒人來委婉提出,是不是應該領女朋友回家見見父母了。然後約個時間,兩家人坐下見見。你們年齡都不小了。
是嗬,年紀不小了。如果沒有意外,兩家人見麵時應該就要談訂婚抑或結婚的事了。
所以他又回了家,好好想想,梳理一下感情,必要時聽聽爸爸和爺爺的意見,不能踟躕,得做決定了。
跟徐伯伯一起走進兩家聚會的房間,坐到大圓桌旁,聽著熟悉的聲音,林峰終於明白了,無論他多麼不能理解、無論這有多荒誕,事實上他的心還留在很遠很遠的從前。他想要的那個家,窗戶後麵是那個傻傻的、一直愛著他的姑娘。毋庸置疑,他也愛她。河流曲折迂回,卻仍然是那條河流。不管這條河經過哪些荒漠,流過哪些泥潭,他都不可遏止地要向她奔去。那,就是他的河流。
爸爸常說他有完美主義傾向,要注意別脫離現實。可是在把握自己生活方麵,他不想妥協,就想完美一點。他將來的家裏,充斥每個角落的,都必須是愛!
愛情這兩個字,似乎已經被用濫了。但他心中的這兩個字,仍然是未變的、純純的、的的確確存在過的那種。
他不猶豫了,第二天就回了SH徐夏風提前並不知道林峰回來了。她懷著馬上就要見到爸爸的熱望,挽著媽媽歡愉地走進房間,迎麵卻見那個人在圓桌那邊,坐在爺爺和奶奶中間,一手摟住一個,很乖很乖地在說著什麼。
她立刻就完蛋了,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加速、火焰撲麵。
真的,她完蛋了。她主宰不了自己,每次都隻能是這個樣子。
許久許久,她的魂魄才悄然入竅。目光橫過似乎比地球還要大的圓桌,她悄悄打量林峰。還是那樣子,渾身整潔利落,舉止得體又有分寸,超帥。爸爸輕易不誇人,那天也說這小子幹練明達又穩健沉著。徐夏風倒覺得那個人比這份評價還要好。到底好在哪裏她說不清楚,但要好得多,好到世上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