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聲道向婉兒道：“折子本我看的多了，特別是關於愛情類的，隻是不知道這個折子本寫得是有多曲折，竟然能用淒絕人寰來形容？”
婉兒低頭輕輕笑了兩聲：“要我說，慘絕人寰還差不多。”
我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表情如常地端起茶在喝，心想：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怎麼聽怎麼有諷刺的意思。
正想著，戲台帷幕緩緩拉開，好戲正式開場。
戲台上名角兒揮動彩衣，在昏暗的光線之下獨坐於桌前，聲音哀怨**，悠揚婉轉：“吾本平州中涼人士，出生殷實，父母一生之所寄望，入朝為官，光耀門楣。奈何年方二十遇一奇事，繼此之後，入這陰曹地府，永不得脫。”
我心下暗想道：這便應當是這戲裏的男主了。
果不其然，暮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折子本裏的男主和一位美貌的姑娘相遇了，兩人一見傾心，暗許終身。但是此時，這書生才發現，美貌姑娘原來是一隻狐狸，遂嚇得半死。但是狐狸窮追不舍，終於用一片癡心挽回了書生的感情，兩人於是隱瞞了姑娘是狐狸的事實，在家人的祝福下歡歡喜喜地結了親，還生了個小公子。故事如果到這裏結束，那也算是一個美滿的精怪愛情故事了。
但是寫折子本的人，筆鋒又一轉。書生進京趕考，姑娘在家侍奉，卻被書生家人識破身為狐狸的事實，遂將她們母子通通趕出了家門，結果這美貌苦命的狐狸姑娘又被占山為妖的妖大王看上了，硬要將她擄為小妾，姑娘自然是抵死不從。幸好中榜書生及時趕回家，知道了她們母女被趕出門的情況，千辛萬苦尋找，找到她們，夫妻兩個共同抵抗妖大王，但是實力懸殊太大，兩人終於雙雙慘死於妖大王毒手之下，隻剩下了一個遺孤，抱給了書生家人撫養。
莫了，又回到了書生坐在桌前，隻見那書生唱諾道：“雖入這陰曹地府，但能與甄娘相守，吾死而無憾，隻憐不到百歲小兒，恨了那山妖，白白禍害性命，無人懲治。”聲聲催淚，句句傷神。
話音剛落，甄娘便走了上來，書生連忙拭幹了眼角淚花，甄娘扶著他，緩緩走下抬去，帷幕漸漸拉上。
到了此處，眾人都已經一片唏噓，聞者落淚。我雖然也心中感動於這誓死護衛感情的情節，但卻還沒有感動到落淚的程度，另外，仿佛有另一個冷靜和清明的我在看著自己，道：不要如此流於廉價的感動，你知道事實有時並非如此。
“祝姑娘，覺得這出戲怎麼樣？”婉兒突然開口道。
“是非常賺人熱淚沒錯。”我頓了頓道，“但如果我是那書生，未必會做這樣的選擇。”
“哦？”婉兒看向我，表示非常有興趣的樣子。
“在遠大前程和前景不甚樂觀的感情之路之間，很少有人會選擇後者吧？”我道。
“那要如何對甄娘交代？”婉兒道。
我想了想道：“至於甄娘，如果我是書生，我會勸說她嫁給山妖，如果她不願意的話，我會幫助她逃走，但也隻是盡全力而已，絕不到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地步。”
“你不覺得——這樣對甄娘來說太過殘忍？”婉兒道，“憑什麼她無怨無悔去付出，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