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大宅從來是非多,稍有小事傳入街坊便能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一番後足以被飯後茶餘閑談好長時日。
前不久是白家和冷家聯姻的好事傳出,今日卻是那冷家庶女小姐偷人一事行跡暴露,眾目睽睽之下將自己未來夫家的小姑子推下了懸崖。
此消息一出,京城嘩然。
本來兩家好事將近,這一推倒是徹底斷了那沒定下的姻緣,教人好生嗟歎世事無常。
好歹白家小姐命大活了過來,卻是斷了一雙腿,就這樣毀了大好年華。
就算再是名門,誰家又願意娶個殘廢進門?
白家就這一個嫡女,從來寶貝似的捧在手中,如今變成這般模樣,教一家老小怎麼氣得過?
此事第二日,白家大少爺便手執退婚書去了冷家,當麵將那退婚書摔在冷家大小姐臉上,又連著狠狠甩了幾個巴掌,那幾個巴掌之狠,當場就將那小姐打暈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就聾了一邊耳朵,人竟是癡傻了一般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冷老爺子一時也氣不過又給了她一陣棍棒教訓,打得她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冷家和白家世代交好,自家的人做了那番傷天害理又不知廉恥之事,自然也不包庇,就看著官府的人將那再沒半點用途的人帶走。
那冷大小姐倒是有一副硬骨頭,拶刑、鞭刑都試了個遍就是不開口言語一字,更不論畫押,第二日竟在獄卒不察時一頭撞在了那南牆上,幸虧及時請了獄醫來才撿回了一條命。
性烈如此,倒是教旁人敬佩可憐,暗下議論這大家族裏是非真真假假誰又道得清?
隻是眾人不知,那冷家小姐再醒來後,殼子雖還在,靈魂卻早已換了一個。
*
暮色又起,天邊斜陽將落,街上人煙漸漸稀少,連綿宅宇很快沉入一片昏黃的寂靜,又是一個夜的來臨。
透過那隻有臉盆大小的孔洞,裏麵的人隻能看到街上被暮色籠罩在一片昏黃裏的狗尾草。
涼風輕拂而過,那草穗真如小狗尾巴一般輕輕地搖動起來,好似在討人喜歡,當真如其名。
照入的那點點暮色之光打在麵上,不如烈陽的焦灼,也不若寒冬的冷冽,溫暖,安寧,讓人感覺舒服和安心。
一直一動不動地坐在隻鋪了枯草的石床上的人,閉上眼,任麵上發絲淩亂,腦海裏驀然閃過熟悉得讓人刻骨銘心的麵孔。
“蘇唐……”
唇齒之間無意識地吐出的這兩字讓麵色蒼白的人瞬時睜了眼睛,一雙如夜色般的墨色眼眸怔怔地盯著左手無名指處,眉宇間閃過一瞬的困惑。
以死獲得了自由,為何心裏還是荒蕪得連草都不長?
仰頭,借著昏黃的天光,不顧鑽心疼痛展開左手五指,將那枚通體黑色、造型古樸的戒指放到眼下,眼中的神情逐漸震驚,纏繞戒身的鳳凰竟是一模一樣。
為何這枚戒指會在這具身體的手上?
思緒被一陣落鎖的聲音打斷。
“嗯?”
一身血色囚服的女子側頭,眯眼看向牢門處,見著冰冷著麵色向這處走來的幾人,疑惑了一聲,腦子裏閃過過往片段,頓時了然,今兒來了冤家,估摸著要好生將她“伺候”一番,可惜她無甚精神應對,女子懶懶地放下右手,撐頭看著眼前一切,眸色有些打量的趣然。
她看那獄卒恭敬地將兩把椅子端了進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外麵的人引進來,這兩人一身的華服與這牢獄的簡陋格格不入。
那身穿白衣的人看了一眼那漆剝得厲害的方凳,隻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皺,衣擺微微一撩便也坐了上去,倒是旁邊那一臉怒氣的男子看也不看一眼那破陋的板凳,抬腳便是狠狠一踹,雖是舊得厲害卻是好好的板凳瞬時支離破碎,在女子靜坐的石床前落了一地的“殘肢”。
哦呀,火氣倒是不小。
發絲淩亂的女子垂目淡淡掃了一眼地上,單手支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來勢洶洶的人。
當朝戰功赫赫少年封侯的侯爺,名動青雲的人物,那眉宇之間全是肅殺威嚴,舉手投足盡是非凡,冰冷入骨的神色襯得他像個殺神一般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