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柳絮死後,楊堯每一天都會到柳絮的墳前,一坐就到黃昏,一壺香酒,一壺寂寞,獨飲至醉,卻醉不掉滿心的悲憤。每每回憶起和柳絮在一起經曆過的點滴,他總是傷心落淚,痛徹心扉。這個不到三十的少年英雄,卻因為這一次沉痛的打擊,須發全白,容顏憔悴,十足像一個百歲老人一樣,叫人痛惜。
天淵穀,也因無人打理,也變成一個荒穀,放眼所及,盡是雜樹長草,風吹落葉,遍地調零。四壁高崖,更在他的殘天一劍之下,毀得麵目全非,有人曾以“殘天一劍出,天淵穀之際,萬裏無雲留”來形容楊堯的殘天一劍,意為他的殘天一劍劍氣四濺,將天淵穀上空的雲都消散去,絲雲不見。
天淵穀中,隻剩下柳絮墳墓周圍的那一片牡丹,紅、粉、紫、黃色的牡丹花怒放,與墳前這一個白發少年,一起陪伴著柳絮。
這一天黃昏,望著西沉的夕陽,半醉的楊堯卻又不知不覺的想起與柳絮一起在鴛鴦崖頂看夕陽的情景,又忍不住扶著墓劍痛哭失聲。而就在這時,楊堯的脖子被柔軟的東西掃了一下,他一個激靈回身並站起來,頭卻意外的撞中一個人的下巴,聽見一把嬌柔的女聲“哎喲”的叫了聲。
背後卻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著白色衣裙的女子。
看到這女子的那一瞬間,楊堯卻驚得全身發抖。眼前的這一個女子,麵如白玉,無瑕挑剔。柳眉圓眼,唇紅談抹。一頭秀發迎風飄起,一支一支的揚動。一身雪白的長裙,身材纖瘦,更顯出她動人的曲線。
這一張天仙一樣的麵容卻是如此的熟悉,她,竟然與柳絮長得一模一樣,就連這條裙子,也是柳絮平時最愛穿的。
楊堯撲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絮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沒有離開我。”女子卻是愣住,卻不知如何的抗拒楊堯,隻是呆呆的道:“我,我們認識的麼?”聞言,楊堯也是一愣,他放開女子,搖了搖頭道:“你,你不是絮兒,她是死了,我抱著她的遺體三天三夜未放過手,後來也是我親手將她下葬,親手合棺堆墳……再且,你,你身上沒有牡丹花香……你是誰?”
那女子皺著眉頭想了一陣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如果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她不是傻子就是失去了記憶。
楊堯問:“那你來天淵穀做什麼?你是如何進來的?”那女子指了指楊堯脖子上係著的繩子道:“你身上有我的東西。”楊堯脖子上係著的是柳絮的那一枚靈戒。這枚靈戒自從柳絮從亡靈山莊回來便見她一直當吊墜戴在脖子上,卻不知道她是怎麼得來的,反正楊堯從未見過這種樣式的戒指。柳絮跳下崖後,這靈戒就躺在她的手邊,所以楊堯把它當成想念柳絮的唯一物件,戴在脖子上未曾離身。
楊堯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女子道:“不知道。”楊堯道:“那你怎麼知道它是你的?”女子道:“我能知道它在這裏,就證明我和它有心靈感應,所以說它是我的。”她指了指靈戒:“能不能把它還給我。”楊堯把靈戒握在手中道:“這是我死去的妻子留在世間的遺物,我不能給你。”那女子也沒有強求,便道:“好吧,隨你便,反正它是我的東西,你遲早也要還的。”
楊堯怕她搶,趕緊塞入口袋,疑惑的問:“姑娘你和我死去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你是從哪裏來的?”那女子很努力的回想,突然指了指天空道:“我好像記得我是從天下掉下來的……你……你,我好像在哪見過你?”楊堯道:“怎麼可能,你既然不是絮兒,那我就不可能認識你。”楊堯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很不好意思的道:“我記得很多年前,在亡靈山莊,絮兒被小妮一劍刺中胸口,所以她的胸口有一塊一寸長的傷疤……”
那女子道:“是這樣的麼,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完將衣裙解開,楊堯慌忙捂住雙眼轉過身道:“你,你自己看看就行了……”那女子很坦然的道:“有……”楊堯一愣,忍不住回過身,激動得再一次把女子抱緊道:“你是絮兒,你真的是絮兒。”女子把楊堯掙開道:“可是,你能不能讓我把衣服……穿好。”
照楊堯的說法,柳絮是從崖上掉下來,失去了記憶,而她因禍得福,把身上的血毒和黑毒都逼出體外。
真的這麼神?
那女子皺著眉頭道:“可是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你說的這鴛鴦崖也不高,摔下來不會撞傷腦子吧。”楊堯道:“你以前也從高處掉下來,失過憶,所以腦袋經不起一點碰撞,既然摔不死人,那這鴛鴦崖……就不算高……這個,這個,這兒有點冷,我們回屋裏去吧,我慢慢跟你講以前的事。”說完拉起柳絮往夢蝶山莊裏跑,柳絮回頭望望那墳,若有所思,楊堯便道:“我明天就把它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