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實習伊始(1 / 2)

大四下學期,我開始為期一年的實習。搬進醫院的集體宿舍,每個人領一張科室輪轉簽到表,不再有寒暑假。

醫院在市中心,是三級甲等的大醫院。相較於被分去偏遠小城鎮實習的同學來說,我知道我很幸運。雖然班主任強調每一處實習點都是經過學校考核,但誰都清楚,大醫院有著不可忽視的臨床經驗及技術設備上的優勢,且病種豐富,可供學習觀摩的機會也比較多——畢竟直接的感官刺激遠遠比書本知識要形象生動。

還記得分別時周舟嘟囔抱怨:“聽說那地方偏僻死了,周圍連超市都沒有。”說罷哀怨地看向我,直嚷嚷羨慕我的好運。

眼底,還有一絲叫做嫉妒的東西。

我隻是笑。

我們這一小撮平日裏比較談得來的小群體中,周舟是最在意最想留在大醫院的一個,而我是其中最無所謂實習地點的人。結果呢?用一句很俗卻是真理的話: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這就是生活。

打包行李,扔掉能扔掉的,留下無法帶走的,最後是三大紙箱兩大麻袋,等於大學三年半的全部家當。挪上校車,顛簸一路,再千辛萬苦挪進新宿舍。

除外我和我的行李,其它的一切都是新的。

新環境,新開始,還有新的室友。

寢室六個人,將狹小的空間分割得一絲不剩。

寢室長林琳,也是我們這個實習點的學生負責人。認真努力積極發奮之類凡是形容優秀學生的詞都可以套到她身上。而我對她的印象也僅限於此,並且毫無意外地貫徹了整個實習階段。

李曉娟與劉雅在校時就是同進同出的連體兒。我對充當第三者插足她們的二人世界沒興趣。

莊梅的性子似乎比較獨立,習慣一個人行動。

我因為和姚涵同組,一起輪轉實習,一起上班下班,慢慢就走近了。

作為最低級別的實習生,翹班是奢望,遲到等同於挨批,早退是偶爾的獎勵。所以按時起床是一件不得不執行的必須。

六個人,六種手機鬧鈴,而且還是六個時間設定。

早晨七點,林琳的鬧鍾首先響起,接下來劈裏啪啦稀裏嘩啦各種鈴聲此起彼伏,由不得人不醒。

寢室外麵漸漸喧嘩。這一層住得全是實習生、研究生,公用的浴室、廁所、洗衣房,所以上班前半個小時最熱鬧。

我歎口氣,眼皮沉重得完全撐不起來。這個月我輪急診科,跟著老師值班,一天白班,接一天通宵夜班,然後補休兩日,繼續白班夜班,如此往複,終於習慣日夜顛倒。從理論上說,四個工作日才上24小時班,理應非常瀟灑非常悠閑。但事實是,凡一晚通宵不睡後,你會痛不欲生地發現那補休的兩天簡直不夠用,仿佛隻眯了會眼就又到上班的時候了。

比如現在,我不得不起床,直麵慘淡的人生。

實習時與學習時最大的差別是,讀書時你可以因為心情不爽、沒有睡爽、這個不爽那個不爽而蹺課,而實習時,哪怕不爽得隻剩最後一口氣,還是要上班。所以學校是如此美好卻滋養墮落的地方。

8點缺5分出現在醫生辦公室等待交班。隨後,見趙琛咬著包子邁進來。嘖嘖,他倒是完全不計形象。

趙琛是我的急診科帶教老師,其實很年輕,隻大我五六歲,且是我校友。

半個月前,住院總醫師分配實習生,指著一個高個子有點胖的醫生對我說,你跟那位趙醫師。我點頭,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模樣,跑到趙琛麵前微笑:“趙老師。”

他咧嘴笑:“看上去好小啊,怎麼稱呼啊?”

“謝揚。”

剛開始時他叫我小謝。“小謝,會不會換藥?”“小謝,去拿張處方簽。”“小謝,我們去縫合。”

第一次值班,他忙得團團轉,然後抽空感慨一句:“小謝,你得趕快適應急診的工作,才能幫上我的忙。”

後來漸漸默契。他改喚我小揚。

趙琛不帥,但還算耐看。性子比較急,不過很好說話,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深深的皺紋,和年紀很不相符。

聽說他是急診科出了名的“衰哥”——凡他值班,必不清閑。一坐在診室,病人就嘩啦啦湧來了。

陪他值班若幹次後發現,果然如此。

每每見阿涵陪她的老師值夜班,基本半夜前回寢室。再反觀我,不到清晨天邊露魚肚白時是沒法子閑下來的。不由滿腔悲憤。

阿涵曾問:“普通急診學不到什麼,你何必總陪老師值班到那麼晚?”

我摸摸下巴,沒回答。

不是所有人都是因為想多學多看些病例才屁顛顛樂滋滋去加班值班的。但我懶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