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黃昏之時,月峰峰頂就會冷風大作。鬆木簌簌而響,草木淒淒而動,連著人影重重,情景極為滲人。如此陰冷之地,想來就算是精壯漢子也不敢冒夜而往。
可就在此刻,那陡峭的山中荒道竟有一瘦弱身影緩步攀來。等到走得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女孩,估摸著金釵之年。一對水蒙蒙的大眼睛直盯著上山的路,紅彤的臉蛋上滿是興奮之色。
再有,離著小女孩大致十丈,一對中年男女遙遙跟隨。
“玲兒!你小心點啊!”中年婦人估摸著是這小女孩的母親,喊出的話語中滿是擔憂。
但玲兒瞧著峰頂就在前方不遠處,神情更加激動,聽見母親的話後,也不回頭,喘著粗氣應道:“娘,我沒事,您和爹爹先回去吧!明兒一早我就回來了。”
話雖如此,但夫婦倆哪會真的安心!
且因為玲兒不願別人陪同到峰頂,所以每每跟到最後,兩人都隻得在峰頂下方尋一避風處,焦心地等候。
“玲兒他爹,你說咱家玲兒到底還有沒有治啊!上次你找的那修仙高人不是什麼聖門弟子麼!難道他都沒有辦法?”婦人一臉愁苦,目中盡是焦慮。
中年男子眉目緊蹙,一言不發,不時地望向山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耳中突聞妻子提及聖門弟子,便立馬轉頭看向婦人,滿是懷疑神色。
與山下初夏之氣不同,峰頂明顯清冷得多,草木亦染有霜露。
此刻,玲兒靠著熟悉的鬆木蹲坐,螓首四顧,眼中滿滿的期待。一股冷風拂過,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裹緊棉衣後,又不住地往搓動的雙手裏哈氣。
獨立攀爬近千丈月峰,讓她本就虛弱的身子更加無力,若不是那股思念支撐,怕是早就放棄了。
此刻,月上西天,映著月下人兒,那月光更加輕柔了。
“呀!玲兒這麼早就到了,等得很辛苦了吧!”
峰頂不過十丈方圓,幾株勁鬆之外,草石作伴,哪還有他人!如此的話,此刻這關切意味十足的男聲又從何而來?
外人不知,玲兒卻明白這是自己等候的人兒到了。一時樂上心頭,猛然站起,迎向身後那團陰霧。卻不想身子無力,雙眼一黑,控製不住就往一側倒去。
虧得來者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玲兒!玲兒!你沒事吧!”
少女心中甜蜜,眼中也再度泛出神彩,並將一張日思夜想的臉龐盯得死死的。可不知為何,突然鼻頭一酸,進而啜泣不已。
“長明哥哥!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細看之下,這被玲兒喚作長明哥哥的竟是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俊眉夾印,朗目應方,碎發輕舞,衣著玄色勁衣,袖口上收,露出精實的肌膚。身子挺立,頗有一份孤高。
長明深知玲兒體弱,不能讓她禁受風寒,便順著風頭將玲兒擋在身前。
“怎麼會!我都答應過每月十五會來看你,就一定說到做到。今晚遲了些,是因為……”
餘下的話被玲兒纖細玉手掩回喉中:“長明哥哥不用解釋的,玲兒相信你!”
長明心中一暖,幸福的笑流露於表。
如此,少男少女溫言相對,情景羨煞旁人。
此刻,沿荒道而下,山凹避風的玲兒母親仍是滿腹焦慮,若不是玲父楚敬阻擋,她早已奔上峰頂尋人。
“玲兒他爹,那少年畢竟來曆不明,你怎麼就放心玲兒和他相處?”
楚敬心思不差。玲兒身上的頑疾本連那聖宗的修仙者都無能為力,可那少年卻有異力:玲兒與他見過麵後,身子的痛楚總會緩解許多。雖然沒有根治,但能看到玲兒自然的笑他也十分滿足了。所以,現在的他根本不去考慮這少年的身份,還出言勸道:
“三年了,玲兒與那少年見麵不下三十次,每次見麵過後,玲兒身上的痛楚就會大減,這不就夠了麼!況且那少年如果對玲兒有所企圖,又何必等這麼久。再說了,咱們就一尋常農家,又哪裏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
楚敬的話十分在理,可一個做母親的,對兒女的關心又哪會有窮盡。況且她可知道在自己尚未嫁給楚敬之前,聽到了不少關於他的古怪之事。
“話是這麼說,但村上鄉親們都在傳言這月峰一逢十五就有些不幹淨,偏偏咱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