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十二點上下。
格雷正與阿滿及安德魯飲茶吃點心聊天。
“爹爹，恐龍有多大？”安德魯新近因看動畫而迷上了恐龍。
格雷笑著回道：“那需得看是什麼品種了……”滔滔不絕講解中……
阿滿心不在焉地吃著口中的小餅幹，偷偷望了眼格雷。
格雷不解回望，笑了笑，覺得她眼神有些異常。
安德魯又道：“我想去看恐龍骨骸。”
“當然可以……”
阿滿又偷偷望了他一眼。
格雷被看到心裏發毛，轉頭笑道：“我今日有何奇突之處嗎？親愛的。”
阿滿啃完餅幹開始啃手指：“唔……你的皮相……”
格雷撫額，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在安德魯迷上恐龍的這一陣，阿滿看了許多佛理。他每日叫這兩個寶貝日日纏著傾倒他們的心頭好，望見的一切都似恐龍形狀，跟著又要同自己說上一句
“□□，空即是色。”
阿滿既開了腔，幹脆將椅子拖近他，啃著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他麵上肆無忌憚地觀望：“你這眼耳口鼻，也並不尤其異於這世上千百萬人……”
格雷被她看得頗不自在，耐心笑道：“若我長得尤其異於這世上千百萬人，我便成恐龍了。”
安德魯聽得恐龍二字，興奮地追問：“為何爹爹會是恐龍？是哪一種的？霸王龍？長頸龍？”
阿滿阻止他：“阿安，你跟你的恐龍排隊，先讓媽媽說完。”
安德魯乖乖點頭，爹爹和媽媽想來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他默默繼續啃餅幹，睜著一雙清澈的藍眸望著他們。
阿滿對格雷道：“既你與世上眾生一樣，愛你與愛眾生有何分別？既你的麵貌身體不過是世間自然的存在，望著你與望著一株樹或一片浮雲又有何分別？為何我早百多年未曾往這一處想？端端鑽在牛角尖裏自苦了大段時光。”
格雷冒著汗拉了她的手吻道：“我自然不是樹苗亦不是雲朵，你也知道自己尤其喜歡自欺欺人，你無數次負氣試圖離開我都會對我說一籮筐狠話，這就證明了我在你心中是不同的……不然，你滿世界遊走，離開那些所謂世間自然存在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為何不對它們痛哭流涕張牙舞爪？”剛說完，被瞪一眼。
阿滿抽回手道：“我曾也以為不同，我曾聽了你那平凡無奇的名字亦要挑動神經，如今想來，‘格’字可以是‘蘇格蘭’的‘格’，可以是‘格林童話’的‘格’，亦可以是‘布拉格’的格。‘雷’字可以是‘打雷’的‘雷’，可以是‘雷歐奧特曼’的‘雷’，亦可以是‘雷峰塔’的‘雷’。何以這兩個字放在一起我便……”
尚未說完，格雷便含笑吻了她麵頰在她耳邊道：“亦可以是‘天雷勾動地火’的‘雷’……”
阿滿麵有不滿地將他推開：“我話仍未說完……”心頭卻竟止不住開起了五月繁花。她甩甩頭：“何以這兩個字放一起便可將我挑撥？我可以將你看成‘蘇格蘭’，可以將你看成‘雷歐奧特曼’……”
“媽媽……”安德魯弱弱地發問：“爹爹究竟是‘恐龍’，還是‘奧特曼’？”
格雷轉頭對安德魯溫柔笑道：“爹爹是‘Superman’，Superman長得比較帥。”
阿滿眼都不眨地回過去：“‘Superman’哪有‘Spider-Man’厲害？”
格雷嗆著一臉的笑……他們三個……是將話題扯到多遠去了？？？
“你看，”他攤手：“虧你近來癡迷佛理，自己瞧東西先就分了高低上下，如何做到‘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