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闌覺得這些日子身子越來越重,對血液的渴望亦越來越強烈,想是腹中胎兒日漸成長,需得不斷通過母體吸取血液方能順利長大。
前兩月,當格雷去他開的酒吧街時,她偶爾尚會去瞧瞧他,與他一同沿著S城的大街小巷走上一遭。這一個多月她卻懶得連門亦不願出,大約是失憶前那一場病本就將她的身子拖垮了,是以這胎懷得甚是辛苦。她有時亦好奇,那究竟是一場什麼樣的病?竟令她半邊麵上長滿了血紅色的斑紋,又日日要與定時而來的遍體寒意掙紮,甚至她前一個月才發現她肩頭亦有個痛病。
這病自然不是人類的感冒發燒,血族的軀體一般是不會損毀的。然大長老也不肯與她細說,隻說是一場重病,病得端端將記憶亦失了個幹淨。
她初初好奇那段失了的記憶是個什麼眉眼口鼻,最近卻越來越懼怕它。她病愈後便常由夢中哭喊著醒來,夢中得一個男人及一個女人,那兩個身影極為模糊,如在濃霧中時隱時現。她見了那男人的身影能感受到夢中的自己內心的切膚之愛,他們在她麵前牽了手一路往前,她隨著一路追逐,然每每越追越遠。身畔的普通樹木便會在此時變作荊棘灌木將她紮得皮開肉綻,她追不上前方的人,便必是痛得哭醒。
她問過大長老,大長老說這是她的亡夫,已經在意外中死去,生前曾重傷過她。一名深愛卻為之重傷的亡夫,這便是她所知的關於自己全部的前塵往事。
從前,她甚是好奇他的模樣,一心想在夢中將他端看個仔細。甚至日日著了黑色衣裙悼念這夢中的愛意。
自她在S城遇見了格雷,並與他有了腹中的小生命,便對夢中的亡夫失了好奇而隻得惶惶。她隻知道現如今她一顆心隻容得下這個金發碧眼,得三百多年生命的血族男子。過去一切,她一概願意撇清。
然她願意看清她亡夫模樣的歲月裏,總是霧裏看花,全不真切。現時她一心與格雷靜靜過著日子不欲再追究往事了,那夢裏的人,卻逐日清晰起來。
這逐日的清晰,是由她受孕開始,那濃霧一日稀薄過一日。隨著胎兒成型,這兩日濃霧仿佛漸漸要散了。她望著那漸顯清晰的輪廓,緊張害怕得不能自己。
這日,她與格雷一同在棺材內睡眠,又夢見了她的亡夫,霧氣終是全散開了,她終是將眼前的男子瞧了個分明。
猛然睜開眼睛,寂靜無聲的棺材內。望著側邊熟睡著的,輪廓英挺的男子,她腹中孩兒的父親。
“格雷……”她喊他。
格雷對她素來著緊,她一喚,他便睜了眼習慣性往她身邊靠了靠,將她攬入懷中道:“怎麼了?是否做惡夢了?”
她望著他一雙深邃的藍眸道:“是,那真是我做過的最可怕的惡夢……我看清了我夢中亡夫的模樣,那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