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登基的泰昌皇帝朱常洛思前想後之下,還是決定暫時對李如楠低頭了,眼下大明的境況,他這個做皇帝的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是卻也知道一二,打不起了,也打不了了,之前征寧夏,征倭寇,已經將大明朝的國庫都耗幹了。
如今楊應龍還在南邊鬧騰,和關外那苦寒之地相比,總歸還是四川,雲貴那邊重要的多,倘若這個時候,再和李如楠開戰的話,大明朝耗不起。
不過就算是低頭,這個麵子上的問題卻也不能含糊,朱家人都是好麵子的,這大概和他們的出身有關,就好像朱元璋仇視士大夫一樣,一般來說,小人乍富之後,對麵子上的事情,就會變得格外重視。
將關外之地全都封給李如楠自然是沒問題的,可這個名分卻不能亂了,李如楠可以劃地稱王,但必須承認大明王朝的正統性。
使臣派了出去,這會兒李如楠還不知道萬曆皇帝駕崩的消息,正將沈陽圍得好像鐵桶一般。
之前能輕鬆的占據遼陽,那是因為建虜尚未完全占領,李如楠殺了建虜一個措手不及,這才將遼陽攻占,如今想要攻占沈陽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沈陽不如遼陽城池高大,可建虜到底剛剛起兵,還不是日後那隻會走雞鬥狗的八旗子弟,戰鬥力還是十分可觀的。
連著攻了半個月的時間,沈陽雖然搖搖欲墜,可努爾哈赤這個小強就是死硬死硬的堅持著。
努爾哈赤也很清楚,輸給大明朝,或許低頭認錯,再裝裝可憐,愛新覺羅家族還能有存活的希望,但是如果輸給了李如楠的話,他可就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了,到時候李如楠絕對會把建州女真斬盡殺絕。
沈陽,努爾哈赤的臨時行宮之內,野豬皮君正召集群臣議事,他的臉氣看上去不是太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完全沒想到。
就在幾個月之前,他還登台稱帝,接受萬民的朝拜,麾下的兵將一路勢如破竹,眼看著就能橫掃遼西,遼東,占據大明關外的錦繡江山,可現在呢?
李如楠突然加入戰場,將他全部的布置都給打亂了,特別是眼看就要到手的遼陽城,最終也成了李如楠的口中餐。
如今雖然還能堅守沈陽,可是看看李如楠的架勢,顯然是不死不休了,建州女真兵士雖然悍勇,可李家軍有弗朗機炮,隻需架在城外,不停的轟,總有一天能將城池轟塌,到時候怎麼辦?
更何況這場大戰一天不結束,每天消耗的糧草就數以十萬計,這對本來就不寬裕的建州女真來說,可是個沉重的負擔。
既然打不了,努爾哈赤就想著要講和了,要是放在以往,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努爾哈赤也不會生出這個念頭,可是從遼陽那邊逃回來的人說,李如楠撕毀聖旨,驅逐天使,舉兵自立,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李如楠要北上報仇,卻又不得不防備著明軍舉兵平。
努爾哈赤知道李如楠是個做大事的,做大事的人,眼睛自然那就不能隻盯著私仇,或許李如楠會~~~~~~~
努爾哈赤問扈爾漢道:“朕親筆手書的敕諭射進城外李如楠大營了嗎?”
扈爾漢應道:“昨天就已經射進去了。”
努爾哈赤急問道:“李如楠可有回應嗎?”
扈爾漢聞言,不禁低下了頭道:“有是有,不過~~~~~~~~”
努爾哈赤不耐煩的打斷扈爾漢的話,道:“李如楠的書信在哪裏?”
扈爾漢無奈,隻得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高舉過頂奏道:“大汗!書信在此。”
努爾哈赤沉聲道:“念。”
扈爾漢頗為為難道:“大汗!這個~~~~~~~~~~李如楠十分無禮!”
努爾哈赤臉色陰沉,再道:“念!”
扈爾漢無法,咬了咬牙,展開書信念道:“奉天討逆大將軍李如楠致書建奴下酋:你們建虜的祖先不過是我華夏邊疆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生番,是我華夏先祖教化了他們,讓他們懂得了禮儀,懂得了廉恥,懂得了五穀耕種和漁獵之道,可你們這群野人生番不但不思報恩,卻反而興兵反叛,奪我城池、殺我百姓、使我父兄慘死~~~~~~~~”
“豈有此理!”代善起身,打斷扈爾漢道,“李如楠這家夥出言不遜,敢如此侮辱我們女真人的先祖,簡直就是死有餘辜!等到擊敗了此賊,孩兒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唉~~~~~”努爾哈赤臉上卻是沒有一絲怒氣,幽幽長歎一聲,不無感慨地說道,“奉天討逆大將軍,看起來這李如楠當真是要自立了,到底是年輕小輩,不知道輕重,他不肯放過沈陽,難道就不怕身後的大明發來大兵嗎?到時候,朕與大明皇帝聯手,難道李如楠就不擔心嗎?”
扈爾漢道:“大汗!李如楠不是不擔心,他是個聰明人,之所以如此決斷,難保不是因為已經有了後手!這個才是我們應該防備的!”
努爾哈赤也不言語,心中一陣愁苦,遼陽城一敗,折損將士數萬,更是失了安費揚古和費英東,當初跟隨他十三副遺甲起兵的老兄弟,如今就隻剩下了扈爾漢和何和禮。
努爾哈赤心中也不禁疑惑:難道朕就當真沒有皇帝命!
“扈爾漢!城外李如楠已經幾天沒攻城了!?”
扈爾漢道:“回稟大汗!兩天了!”
兩天!
努爾哈赤心中一陣思慮,之前半個月攻城,他已經看出了李如楠的實力,要想守住沈陽那是千難萬難,可是偏偏這兩日李如楠停止了攻城,這實在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一旁的何和禮突然道:“大汗!李如楠該不會打算要繞過沈陽,直取赫圖阿拉吧!?”
努爾哈赤聞言大驚失色,何和禮說得不差,確實有這個可能,努爾哈赤登時記慌了,沈陽城守不守得住倒是不打緊,可赫圖阿拉卻萬萬不能丟,那裏是他經營了多年的巢穴,一旦失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正想著,有護衛入賬稟報:“大汗!赫圖阿拉發來急報!”
“赫圖阿拉?”努爾哈赤聞言,心頭不免一驚,猛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快講。”
護衛道:“來的信使說,赫圖阿拉城外發現明軍,請大汗速速發兵救援!”
“什麼?!”
努爾哈赤自打從遼陽城逃回來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這幾日時常感覺胸悶氣短,現在驟然間聽說赫圖阿拉有危險,急火攻心之下居然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幸好旁邊的代善眼疾手快,搶上前來將努爾哈赤扶住,一邊又趕緊傳喚薩滿法師。
軍中的薩滿趕到,又是進藥又是舒胸順氣,又是跳大神,好半天努爾哈赤總算才幽幽醒轉,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快,速速組織人手突圍,馬上趕回赫圖阿拉!”
代善有些擔心地說道:“父汗,您都病成這樣了,還怎麼趕路啊?”
“顧不了這麼多了。”努爾哈赤此時是心急火燎,哪裏還聽得進去這些,“赫圖阿拉是我大金的都城,是根本,絕對不容有失,速速發兵突圍!”
說完這句話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眾人又是一陣救護,好一會兒,努爾哈赤才睜開眼睛,麵色已經是蠟黃。
努爾哈赤看著眾人,猶豫了半晌,道:“何和禮留下,餘下的先出去!”
眾人不解其意,紛紛退下,扈爾漢麵色一變,卻也沒說什麼,隻是看向了何和禮,一臉的擔憂。
等眾人退下之後,努爾哈赤才道:“何和禮!你跟隨朕多少年了!”
何和禮忙道:“大汗,奴才自明國萬曆十六年跟隨大汗!已經將近十年了!”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道:“眾臣之中,朕最倚重扈爾漢,可是他的年紀和朕不相上下,你如今卻隻有三十四歲,朕的身子,隻怕是不成了,一旦有了閃失,朕的幾位阿哥可就要擺脫給你照料了!”
何和禮聞言大驚失色,忙道:“大汗!千萬不要如此言語,大汗洪福齊天,就是身子一時不爽利,上天也會保佑大汗的!”
努爾哈赤擺了擺手,道:“你也無需如此,朕的身子,自己知道,朕有十個阿哥!褚英被李如楠那惡賊害死,代善居長,英勇果敢,這一點十分像朕,且性情寬厚,對待兄弟手足,有情有義,朕準備立他做繼承人,你覺得如何!?”
何和禮聞言,頓時汗如雨下,一來努爾哈赤將這等隱秘事告訴了他,一旦努爾哈赤病愈,難免會心生嫌隙,二來他此前一直都支持褚英,更與代善曾因逃奴之事,有過口角,一旦代善上位的話,豈有他的好日子過。
“大汗!奴才有一機密事相告!”
努爾哈赤聞言一皺眉,道:“你說!”
何和禮神態故作緊張,小聲道:“奴才曾聽人說,在赫圖阿拉之時,大汗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與大貝勒過從甚密。”
努爾哈赤聞言,頓時兩條眉毛都豎了起來,伊爾根覺羅氏是他的側福晉,七子阿巴泰的生母:“你說的可是實情?”
何和禮忙道:“奴才不敢欺瞞大汗!”
努爾哈赤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好!好!好個逆子!”
原本褚英死後,代善就成了努爾哈赤的長子,努爾哈赤也一直將代善當作了接班人來培養,再加上起兵之後,代善的功勳卓著,努爾哈赤更是欣喜,原打算,等到攻下遼陽,穩定住局麵之後,就把軍國大事都直接交給代善處理,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等事。
曆史上,努爾哈赤也確實有意傳位代善,更有甚者,努爾哈赤還曾表示過,等他百年以後,還要把大妃和年幼的幾個兒子都交給代善來照顧,隱然已有托孤之意。
和此時何和禮進讒言,讓努爾哈赤惱了代善一樣,曆史上努爾哈赤和代善,這對父子的親密關係,也一樣沒有保持多久,便開始走向破裂。
曆史上代善失寵,就是在薩爾滸大戰過後的一年,也就是後金天命五年,努爾哈赤的一個後宮小妃叫代因紮,突然向努爾哈赤告發代善和努爾哈赤的大妃阿巴亥有曖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