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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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喆忽然就抬起臉來,衝動的道:“不是,不是,你隻是我的姑姑,不是我六姨,我娘是端賢皇後。”
楚亦凡聽這話,臉色不變,卻已經站起身,直直的瞅著李喆,道:“不管我是你什麼人,你永遠都是你,李喆,你是當今陛下的長子,是你妹妹和弟弟的大哥,你要是擔不起這份責任……”
李喆小臉一變,道:“不會的,我會是父皇的好兒子,會個是好大哥。”
“好?怎麼個好法?是替你父皇分憂解難,還是拖後腿搗亂?是好生教導弟弟妹妹,還是攛掇著她們惹禍生事?你就是這麼個好法麼?”楚亦凡後退一步,道:“我壓根不必問是誰在你耳邊說了什麼話,隻以你現在這麼個模樣,早晚會連你爹和你的妹妹弟弟都被人害死。”
“我——”李喆猛的跪直了,道:“我沒有。是七嬸娘說——”他猛的住了嘴,眼圈就紅了。
楚亦凡氣的呆怔了一會,也隻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道:“她已經不是你的七嬸娘了,她隻是你的二姨娘。”
李喆不太懂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分別,隻喏喏的道:“她說,父皇把母後忘了,要娶別的女人,如果娶了別的女人,就不會再對我和弟弟妹妹們好。”
楚亦凡點點頭,這的確像是楚亦可說的話。這話在別人聽來也不出格,畢竟先有後娘才有後爹,宮裏更是肮髒不堪,為了皇位,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可她還是覺得心裏堵的慌。
“所以,你就想要壞了你父皇的好事?”如果單純為此,倒也說不上什麼大過錯。
李喆低了頭,道:“她,她還說,隻有她才能真正對我們兄妹好,還說要守著我,替我奪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她還說我不是母後的孩子……”
還算楚亦可有良心,沒有當著李喆的麵說要做他母後之類的話,否則楚亦凡一定回去就抽死她。
她朝著李喆歎了口氣,手扶在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道:“喆兒,我不知道你能聽懂多少,可我還是想跟你說。”
楚亦凡籲了口氣,看一眼跪在一旁睜大眼睛的佳音和李謐,招呼一旁的乳娘:“先帶公主和小皇子去喝兩碗薑湯,加件衣服。”
乳娘還不敢動,楚亦凡道:“去吧,陛下那裏我去說。”
有她頂缸,乳娘這才上前把兩人抱起來,到一旁的偏殿裏穿衣服、喝薑湯暖和身子。
楚亦凡也叫李喆站起來,兩人接了宮女遞過來的棉墊,就在廊下坐了,她這才道:“我問你,你可知道母後去了哪裏?”
李喆扁扁嘴,點點頭道:“母後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楚亦凡撫著他的頭,問:“既然你知道母後再也不會回來了,那麼你們兄妹和你們的父皇該由誰照顧?”
李喆固執的偏著頭,道:“妹妹和弟弟會長大的,沒長大之前我會照顧他們,父皇,父皇身邊有許多宮人,再說不是還有姑姑嗎?”
楚亦凡撫額,都當她是良藥和救世主嗎?
她無耐的笑笑,換了個思路問道:“你愛你母後嗎?”
李喆點頭。
楚亦凡又問:“那你覺得你父皇愛不愛母後?”
李喆遲疑半天才點點頭。
楚亦凡又問:“你是不是覺得,父皇應該每天以淚洗麵,終身不娶,成日裏鬱鬱寡歡、茶飯不思才算是愛母後?”
李喆遲疑的時間更長,才搖搖頭。
楚亦凡問:“如果你母後在地下有知,你想她會希望你們怎麼過她才開心?”
李喆不說話了,垂了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半晌才同楚亦凡道:“姑姑,我其實很怕,很怕有一天我會忘了母後的音容笑貌,怕再也記不起她的模樣,再也記不得她對我的好。”
楚亦凡同情的撫著他的頭,道:“以己度人,所以,你其實也很怕你父皇會忘了你的母後,是不是?你其實知道,你不是你母後所出,因為她對你好,陛下才對你好,是愛屋及烏,所以你怕一旦陛下忘了你母後也就不會再喜歡你了,對不對?”
她說的有些繞,可是李喆卻聽懂了,半天才抬起臉,可憐兮兮的道:“姑姑,我——”
楚亦凡歎了口氣,道:“我沒法替你父皇對你承諾什麼,可是你要知道,你想要什麼,就得付出努力去爭取,即使得不到,但是你努力過了,就不會留下遺憾。不過努力爭取的手段,得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別妄想著瞞天過海,耍些小聰明就能達到。或許可以蒙蔽一時,但是天長日久,真的假的自然就分別出來了……”
李喆愣了半晌,才懵懂的點點頭。
楚亦凡也無耐。他身在皇家,固然風光,但也勢必不能像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可以安享天倫、手足情深。
也許他想得到父親的讚許,也得靠自己十倍百倍的努力。也許他現在還是個好哥哥,可過個幾年一旦兄弟之間存在利益的爭競,隻怕什麼兄友弟恭都是一場虛話。
現在李謐還小,李昂還記得端賢皇後的臨終遺言,李喆隱然就是未來的太子。但誰知道以後的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之後會發生什麼?
如果那時候李喆又多了幾個異母兄弟,他自己又才具平平,能不能穩穩當當的坐上太子之位就很難說了。他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
她能教他的,隻是盡量讓他學會以正當的手段來競爭,而不至於被這冷酷的皇宮泯滅的一點人性也無。
楚亦凡沒再繼續往下深說。
李喆還小,他不明白大人有許多的無耐,他也不明白男人再愛一個女人,可總有比女人更重要的東西,他不懂得權勢是怎麼個讓人醉心欲狂的東西,他沒有深刻的經曆,無法體會什麼是皇帝,什麼是皇權,什麼是皇家,他自然也無法體會李昂所能體會到的一切。隻要坐到皇帝這個位置上,許多感情,許多事,已經不隻是尋常人想像的那樣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