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已經言明,我這身子再不能經任何的折騰,舟車勞頓對我來說,實在是一次不小的考驗,所以婆羅才找了一輛兩匹馬並駕齊驅的馬車,叮囑馬車夫駕車的速度不要過快,盡量平緩,以保障我的身體。
也正是因此,我才不得不選擇這個時候就動身前往南陳。以這樣的速度,我從建康出來再回去,便差不多整整一個月了。
婆羅陪我坐在車裏,馬車行出南陽城的時候,婆羅告知了我一聲。
我覺得心裏一空,出了南陽城,再往東走,就是南陳與北周的邊界了。
路上陸陸續續有碰到往南陽城回遷的百姓,偏偏我的馬車與他們背道而馳,車內籠罩著一股消極的氣氛,婆羅或許想跟我說些什麼,我卻總是神情懨懨的,婆羅便也不再說什麼,隻是陪著我。
我閉著眼假寐了一會軟,忽然間想到什麼,“南陳的使臣,你是怎麼安排的?”
婆羅道:“你放心吧,是我的人假扮的。他輕功了得,驛館那個地方,關不住他的。”
我搖了搖頭,“我隻是怕他瞞不過一個人的眼睛。”
婆羅剛問了一聲“誰?”馬車就晃動了一下,停止前進,婆羅握著劍挑起車簾,頓時就傻了眼,喚了一聲“皇上!”
我眉毛一動,稍稍抬起頭,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宇文邕二話不說就踏進車廂,扶著我的身體,不解地看著我,“陌姐姐,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身上穿著紋了金龍的玄黑外氅,想來是急急忙忙追過來,所以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我早該猜到的,婆羅為了演得逼真,還是找了個人假扮成陳國的使臣,宇文邕是何等火眼金睛之人,怎能不一眼就看穿此人是假冒偽劣的?他早就存了一份懷疑,所以我一出城,他便追來了。
我緊張兮兮地問他,“楊堅呢?”
宇文邕看了我一眼,照實回答,“楊夫人身子不適,他守在她身邊呢。”
我這才放下心來,獨孤伽羅天生聰明,一點即通,定然能夠把楊堅拉住,隻要他暫時沒發現我離開南陽,不會追上來,這件事就算是成了。
宇文邕顯然洞悉了我的心思,“假扮南陳使臣,讓獨孤伽羅假裝暈倒拖住楊堅,陌姐姐,你做這些,就是為了去南陳嗎?當初陳蒨圍魏救趙,你是用什麼條件跟他交換得來的?”
我知道什麼也瞞不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牽了牽宇文邕的手,“阿彌,你一定要替我隱瞞。千萬不能讓楊堅知道。”
我這等於是承認了我的迫不得已,宇文邕皺眉道:“你用自己與陳蒨做交易?”他的眼眸中滿是怒氣與愧疚,我知道他下一句就要說出不讓我走的話來。
我說,“算不得交易,是我心甘情願跟著他的。他也的確是真心地喜歡我。阿彌,你不要想多了,我讓你別告訴楊堅,隻是不想多生事端,因為結果不會有任何的改變,隻是給彼此更添憂愁罷了。”
楊堅若是知道我這一切都是演戲,他會如何做?他一個人能鬥得過陳蒨麼?我中了噬心屍蟲的毒,隻要陳蒨不給解藥,我就得忍受煎熬,我的兒子就要忍受煎熬,楊堅他們隻能白白地看著,卻無濟於事,與其讓他和我一樣痛苦,還不如索性斷了他的念想,一了百了。
“楊堅不傻,他事後想起來必定會覺得許多疑點。陌姐姐,你確定他會相信你真的會這樣舍棄他一走了之麼?”宇文邕出聲勸著。
“就算他半信半疑,可當他眼見為實以後終歸會相信的。”我苦笑著,陳蒨金屋藏嬌的事滿朝皆知,他也早就為我腹中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到時候楊堅隻要一打聽,就由不得他不相信——我腹中的孩子是陳蒨的。
一旦如此,想必楊堅不會再有追究下去的欲望了。我究竟是怎樣的人,又究竟是什麼原因留在陳蒨身邊,於他而言,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