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四九寒天,大雪紛飛,武陽城街道兩旁的積雪已有半人高矮,空蕩的大街上難得看到行人,大多商鋪都閉著門,整個城內一片冷清,就連平日間最熱鬧的“仙客樓”也賓客稀落,人影寥寥。不過仙客樓總算還開著門,裹著厚實棉衣的店小二,像個圓球般在僅有的幾桌客人之間穿堂來回,讓這高十餘丈的仙客樓還算有些人氣。高七層的仙客樓是武陽城中名副其實最雄偉的建築,此等高樓別說在武陽城,就是整個高陵郡,甚至是尚封郡的京都王城中也是一等一的雄奇建築。“今年的雪實在太大,這場雪災若是再持續三五日,來年的春耕怕是就來不及了,老百姓…哎!”五樓的臨風閣中,一名綸巾青年望著窗外的鵝毛大雪感歎著,他那一張俊俏的小臉被凍的發白,說起話來牙關子也上下打抖。“嘭!”正說話間,臨街的雕花窗被外麵的風雪給用力推開,一股極寒的冷風灌入房內,綸巾青年冷不丁的受了這寒氣,整個身子都哆嗦起來,拚命往八仙桌下的炭爐前靠,被凍的發僵的雙手生硬的搓動著。“哈哈,劉哥兒,你看你都這樣了,還替那些屁民著緊什麼,要是這風雪再來個三五日,別說那些屁民,怕是你都要凍的去見閻王爺了。”綸巾少年對麵坐著一名武者打扮的壯實青年,這青年生的豹頭環眼,臉黑如炭,一副煞星模樣。這煞星青年嘴裏雖然在取笑劉姓綸巾青年,但雙手卻是暗暗聚力,短短刹那時間,他那雙臂青筋爆現而出,緊接著左手朝著雕花窗一揮,那扇雕花窗就受了力一般,迎著偌大的風雪關閉過去。隨後他右手揮動,八仙桌旁靠著雕花窗那邊無人落座的一張椅子倒退而去,緊緊靠在雕花窗前,將窗框死死壓住,使得風雪再難推開這扇雕花窗。八仙桌前還有兩人,其中位於上首之位的是名批發道士,這道士青絲亂墜,大半張臉都隱了起來,看不出模樣,不過在武陽城乃至整個高陵郡中,人人皆知這批發道士,因為他乃是高陵郡公陳家年青一代的翹楚,陳家當代家主,帝師宰相陳衛的嫡長子,陳元道。批發道士陳元道一抖手中拂塵,低聲道:“十七弟,數年不見,你這武功大有長進,已經登堂入室邁入內力外放的氣血之境,大兄可該敬你一杯?”陳元道話音剛落,搭在臂上的拂塵竟無風自動,數縷拂塵飄動而起,如微風輕撫般劃過陳元道身前的紫金龍紋酒樽,那酒樽立時就朝著煞星青年飛去。這看似輕巧的一幕,讓煞星青年大駭,那輕飄飄飛來的紫金龍紋酒樽在他眼中似乎如同什麼絕世凶器一般,讓他立刻起身,然後雙膝跪地,雙手也不去接酒樽,朝著陳元道磕頭道:“大兄,陳梁景知錯,求大兄責罰。”桌前四人,除開劉姓綸巾青年,陳元道和煞星青年陳梁景,還剩下一名穿著紫朱官袍,年齡稍大的男子,這男子一見陳元道的動作,也是吃了一驚,隨後看到龍紋酒樽飛向陳梁景,也是立刻跪拜下去,口中急道:“大兄,老十七他並非有心,劉哥兒自小與我們一同長大,早已經是親如自家兄弟,言語上也隨便慣了…”“哼!”官袍男子尚未說完,陳元道卻是冷哼了一聲,那酒樽突然加速,如同一道流星般撞向陳梁景的頭顱。“嘭!”一聲悶響,陳梁景被直直撞出了數米,數道殷紅的鮮血從額頂流下,轉瞬之間黑炭一般的臉上就被一層血紅覆蓋。“我遊道四年歸家,卻沒想到你們竟將家主的警示忘得一幹二淨,虧你陳學理還敢求情,莫不是以為我陳元道辭官修道便不能整治你這三品大員了嗎?”陳元道一番低聲厲喝,讓那穿著紫朱官袍的陳學理低頭伏地,不敢再有一絲爭辯求情之意。“老十七,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的脾性我不知道?或許別人看你模樣,都以為你是個大老粗,但我清楚得很,你的心比繡花針還細。剛才那番話中你錯了幾處,你自己不清楚?”陳梁景從血泊中爬起身子,端正身形跪在地上,額頂鮮血直流卻絲毫不敢去動,低聲道:“梁景知錯,實在不該輕言劉哥兒的生死。”臨風閣這一幕要是被尚封郡京都王城那些王公子弟看到,決然是要驚掉一地下巴的,陳家的嫡長子竟然會幫著外人教訓自家族弟,這實在難以想象。然而高陵郡的人看到這一切卻不會有絲毫驚訝,因為在屬於世襲高陵郡公的封地—高陵郡之內,人人都知道,如今的陳家之主陳衛,生有三個兒子,老大便是嫡長子陳元道,老二則是未來的家主接班人,如今身為當朝參政議事,有副相之名的陳元涼,最後一個兒子就是那劉姓綸巾青年,劉煜。說起劉煜的身世,高陵郡中每家每戶甚至可以關上門說上幾天幾夜,因為這中間夾雜著這片天地最大的傳奇--仙人。陳元道聽到陳梁景的話,臉上的寒霜之色更重了幾分,片刻之後確定陳梁景再無話語後,才冷笑了幾聲,道:“看來時間過的太久,你們連陳家的祖訓都不記得了,你們難道忘記了我們陳家能在魏國如日中天,權傾百年靠的是什麼了嗎?”陳元道是抑製不住怒氣,聲音極其高亢的厲聲嗬斥,那聲音夾雜在風雪中,傳遍了仙客樓每一處,縮在櫃台上的店小二聽到這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對著正在撥打算盤的老板娘道:“陳家老大這一回來,陳家這些兔崽子又有苦日子過了,不過這樣也好,咱們高陵郡百姓的好日子可是來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老板娘你可知這陳家能在大魏國興盛百年,如今甚至到了高陵郡隻知陳家不知道李姓官家這種地步,究竟是靠了什麼?”撥打算盤的老板娘是名風韻少婦,她是武陽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兒,這女人當初孤身一人來到武陽城,未曾靠過任何顯貴的力量,一手建起這座偌大的仙客樓,來曆十分神秘。老板娘瞥了一眼店小二,道:“你說呢?”店小二嗬嗬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老板娘,剛才老板娘那隨意的一瞥,當真是風情萬種,讓店小二心頭癢癢的,不過他不敢對老板娘不敬,別人不清楚,但是仙客樓的這些夥計對這位老板娘的手段卻是一清二楚。店小二挪開自己的目光,略低著頭道:“這個原因是眾說紛紜,不過我以為…”店小二說到這頓了下,張望了一番四周,確定左近無人之後,才壓低聲音道:“最主要還是靠著陳家的實力,特別是靈帝這昏君進行那所謂的科舉改革後,讓魏國大半顯要職位都落入陳家子弟和陳家門生之手,如今汴京城中的那位皇帝可要依靠著陳家才能治理魏國,否則他的聖意怕是連汴京城都出不了。”“說的有些道理,不過全是狗屁!哈哈!”店小二話音剛落,陌生的如若洪鍾般的聲音突兀的在耳邊響起,店小二悚然一驚,連忙轉身看去,隻見一群身穿黑袍的人從風雪中走進仙客樓來,當先一人摘下頭罩,露出一張狠厲可怖的臉。僅僅是一張臉就讓店小二看的膽寒不已,雙腿不住的顫抖起來,口齒不清的道:“你…你…”無怪店小二如此驚恐,這男人長相委實太過駭人,因為他的左邊半張臉竟然完全沒有任何血肉,就是一個光光的骨架,特別是空無一物的左眼眶,看的讓人亡魂大冒。店小二驚恐萬分,嘴中顫抖著想驚叫,然而一個“鬼”字尚未說出口,這凶惡男子隱於黑袍下的骨手,轉瞬間就從店小二的喉間穿過。一旁的老板娘從頭到尾都沒抬過頭,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直到店小二的身體軟倒在地上,她才抬起頭,慵懶的看向那凶人,淡淡的道:“該來的終於來了,該死的也終於要全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