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評論二
低處的花朵
——範小雅詩歌印象
文/mubai
一直想寫點關於範小雅詩歌的文字,但一直覺得彷徨。一來很難集中精力和時間,二來搞詩評基本外行,三是看了他人的評論自覺力有不逮。昨夜,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床前。在若有若無的鳥鳴裏,世界已成碎片,連同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於是,又打開《低處的生活》,仿佛看到一瓣瓣知名和不知名的花朵,在孟夏夜的低處靜靜開放。
1、低處的花朵——詩人主體角色的重構。
人是文學行為的主體,似乎毋庸置疑。雪萊甚至說:“沒有人配受創造者的稱號,唯有上帝與詩人。”可見,人類不僅在改造自然中見證著“主體”的力量,而且在精神意識中為自我主體的核心價值而感到欣慰和鼓舞。但隨著現代後現代一些哲學思想的顛覆,人的“主體性”變得複雜而迷惑。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物質經濟極度膨脹,人的心靈空間極度擠壓,文化顛覆,精神坍塌,價值混亂,信仰飄忽……痛苦玩味著痛苦,焦慮體驗著焦慮,迷茫重複著迷茫,人們對現實的荒誕束手無策。“這世界就是這樣崩潰的/不是轟隆一響/而隻是唏噓一聲。”(艾略特《空心人》)麵對不可預測的世界以及自我的“耗盡”,一種“空心人”的主體尷尬和主體放逐也就成為現代後現代社會精神的病態情結。從尼采振聾發聵地宣告“上帝之死”,到福柯“人之死”和“主體性消失”的話語理論,到巴特“作者之死”和“主體的滑落”的敘事文論,都表明人的“主體性”已經喪失或者根本不存在。論及文學,巴特進而認為,“不是人在說語言,而是語言在說人”。
無疑,範小雅也在生活中感到了“主體性”消弭的困惑。她在《低處的生活》前言中寫道,“後來我成為一名護士,我用我的雙手養活著自己。我開始每天看見傷口,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看見死亡,死亡麵前的悲傷;繼而,我看見人性的可疑,真理的遙不可及。我發現我變得不那麼堅定和勇敢了,我開始無助,並恐慌,我急切地尋找一種安慰。”我想,盡管閱曆不同,但我們有很多人有著或曾經有過這種自我“主體性”消弭的困惑與恐慌。
所幸的是,範小雅找到了一種“安慰”,“後來我知道,我的安慰就是詩歌”。她認為,“在詩歌裏,我在真正做回自己:渴求的我,退避的我,欣喜的我,厭倦的我,做為一個人的永無止息的痛苦與熱愛的我。現實世界是殘酷的,並不容分說。我在詩歌裏找到了一個安全的去處,它聽任我的心四處流浪,它小心翼翼地安撫生活帶給我的傷痛,它用神秘與未知引領著我,不斷向前,向前……詩歌敘述著我的生活,詩歌教會我追求的方向,詩歌把心動和美給了我”。顯而易見,“我思故我在”,詩歌使她生活的主體角色獲得重構,她選擇在“生活的低處”,靜靜開放那一瓣瓣知名和不知名的花朵,真誠,實在,清新。
詩人主體角色的重構,範小雅也經曆過蛻變的疼痛。詩歌的力量,使她承受了現實生活中的一切,痛苦,迷茫,冷漠,衰老,死亡,當然更有愛情,親情,友誼,希望,以及瑣碎生活的幸福。
我必須迎接的,還有這雨
它們從夜空深處落下來
砸著我,我這個路人
這個路人今天有點悲傷
她辨不清回家的方向
車燈,斑馬線,水坑……
這些雨啊,這些冰雹,石塊,刀子
它們恃強淩弱
砍著一個手無寸鐵的人
燈火,這個城市華麗的外衣,和溫暖的假象
它們照耀著這場戰爭:
她走走停停,帶著那顆越來越濕的心
那承受的謊言,冷漠,和傷害
(《雨夜》——《低處的生活》P151頁)
人在命運麵前那麼弱小,象“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還要承受生活的“石塊”、“刀子”和“謊言”、“冷漠”的種種傷害。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戰爭”,一場披著“華麗的外衣”的戰爭,無論勝利者還是失敗者,也許都“辨不清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