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京都郊區,晨光朦朧,大山腳下,隨著一聲聲嘹亮的雞啼,彎村升起了炊煙,漸漸有聲有色,宛如一幅水墨畫慢慢活了過來。
村尾的破敗院落中,莫莉娘一邊挽一邊走出屋子,本是清秀的娘子,偏偏因為生計要穿上兄長的一襲青色舊衣,把自己打扮成書生的模樣,隻這書生怎麼看都有些落魄的味道。
正房裏有低低的哭聲,莉娘急忙推門而入,穿過廳堂來到兄長房前輕輕敲了敲門,聽到進字,這才進入其中。
炕上坐著兄長莫書白,書白得肺病一年多了,病情一直反複不定,這都是因為藥錢不湊手,不能好好吃藥造成的,家裏的錢財早在母親姬氏重病那會兒耗光,分家得的六畝田地也已賣了四畝,最後母親仍舊撒手人寰,留下剛成年的書白以及幼的莉娘和清源,如今莉娘十歲,清源才三歲。
剩下最後兩畝旱田,書白無論如何也不肯賣了給自己治病,田裏的出息勉強夠家裏的口糧,而他的藥錢來源於莫家私塾。
私塾是父親莫文新考上秀才後創建,開館第二年就有學生考上秀才,鼎盛時期全村的蒙童都在這裏讀書,後來莫文新考上舉人那段時間,更是連鎮上的學子都跑來拜師,可惜莫舉人福薄,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上了劫匪,他意氣風的出門,卻是無聲無息的回來。
姬氏一見莫舉人的屍,當即早產生下三子清源,而後得了月子病,熬了兩年終究還是走了。
現下已經是初夏,書白身上還披著舊襖子,懷裏抱著瘦的清源,兄妹三人遺傳了莫舉人和姬氏的好相貌,隻是個個營養不足,看起來麵黃肌瘦,並不如何出色。
看見莉娘進來,書白歎氣,“清源又做了惡夢。”
“哦,清源乖啊,二姐抱你出去玩啊。”莉娘著向清源伸出雙手,蓬頭垢麵的童抽泣著撲進她懷裏,隔著兩層衣裳都能清楚的摸到他的肋骨,真是瘦得可憐啊。
書白拿了帕子給清源揩了揩鼻涕眼淚,突覺喉嚨一陣癢,便咳嗽起來。
看到兄長趴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樣,莉娘心裏直慌,清源也不哭了,皺著眉頭望著兄長,因為害怕,他的兩隻手握得緊緊的。
好不容易,書白停止了咳嗽,現二妹和三弟驚慌的模樣,書白勉強扯了個笑容,寬慰道:“不要怕,大哥緩緩就好了。”
“那,我去給大哥燒點熱水潤潤喉。”莉娘著快步走出房間,清源趴在她肩頭上向兄長揮手。
“大哥等我燒水給你喝啊。”
“好,謝謝清源了。”
書白笑著,等二妹和三弟的身影消失,他再也支撐不住,無力的軟倒。
“不!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莉娘和清源也絕活不下去。”強大的信念迫使書白拚命的壓製劇烈的咳意,他努力張大嘴巴喘息,又用手按摩胸口,當莉娘帶著清源給他送來熱水,他已恢複了平靜,笑得雲淡風輕。
看到兄長情況還好,莉娘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愁眉一直不展,缸裏隻剩下最後半碗玉米麵,吃完這頓,家裏就斷糧了。
莉娘把玉米麵煮好,先給兄長送去一碗,又給清源分了半碗,最後剩給她的也就那麼兩三口,她匆匆喝掉,又進房看望兄長,現兄長精神不濟,昏昏沉沉的,便勸他睡下,又讓清源在一旁相陪,蒙童的課由她去講便是。
身為舉人家的娘子,莉娘當然是識文斷字的,書房裏的書她已讀過大半,教授村裏的蒙童綽綽有餘,隻是……
莉娘打開柴門立在道旁,等了半晌,眼見得太陽都升起老高了,才有一個的身影從村裏撲出,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來了!”莉娘精神一振,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繃緊了臉,父親和兄長都,為人師表,要注意自身形象。
那孩童跑到莫家附近,便放慢了腳步,幾乎是一步一挪的到了莉娘跟前。
這李長福長得很結實,虎頭虎腦的,家裏有輛牛車,他爹李大牛農閑時就趕車載客,家裏過得還算可以,莫家私塾收費也便宜,李家便想著給後輩謀個出身,長福這個名字還是入館時書白給取的。
隻是,今這個李長福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片刻之後,李長福耷拉著腦袋,帶著滿臉的愧疚走了,從今開始,村裏的蒙童不會再來莫家私塾讀書,李長福傳了口信,一來家長們擔心被莫書白過了病氣,二來家長們對於莉娘時常代課十分不滿,怕孩子們被她教壞了。
信使李長福帶來村民們最後一點心意,兩斤白菜和兩個雞蛋,莉娘看著手裏的東西,悲從中來,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私塾沒有了收入,兩畝旱田裏栽種的玉米還要兩個月才能收獲,家裏一個銅板都沒有了,三張嘴要吃飯,大哥還要吃藥,她該怎麼辦!
莉娘把目光投向村中,要去向爺爺求救嗎?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再踏進那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