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午後,辦公室的大姐給我們幾個捎來了冰激淩。
想起了小時候寫作文時自以為是的發現:“夏天,是隨著冰激淩來到的。”其實,小時候吃的冰糕都很有限,更不要說冰激淩了——那是奢侈的零食,是可望而難及的夢想。
七歲前,在農村。夏天,一家人常常搬了板凳,拽了涼席,在樹下搖著蒲扇納涼。我坐立不安,時不時向村前的那條默默的大路張望。直至看到一個戴草帽、騎自行車的身影出現,便驚喜地大叫著:“賣冰糕的人來了!賣冰糕的人來了!”那賣冰糕的,在我們這些小孩子的眼裏,簡直就像天使一般啊。不多時,沉寂的鄉村會突然熱鬧起來——有小孩子攥著零錢跑過來圍著那輛神氣的自行車和那神秘的包著白棉被的箱子大呼小叫,也有大人拖拉著鞋子披著上衣叼著旱煙跟人討價還價,當然,還有孩子拚命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有大門被重重摔上的聲音……我們家的條件不算好,不過四叔對我和妹妹十分寵愛,因此絲毫也不吝嗇。於是,我們的哭鬧還沒來得及出口,冰糕就已經塞進了嘴裏。馬上,世界變得安靜了、清涼了……現在的街上出現了老冰棍……還真有那麼點兒味道,可是,總感覺少了些什麼。不過,我往往是吃不完一支冰糕的——倒不是因為我不愛吃或不懂得愛惜——是因為妹妹吃得太快了!常常我還埋頭有滋有味地品著呢,她已經飛快地把啃得差不多的冰糕往嘴裏一噙,騰出雙手來把我的那一支一把搶走!現在,妹妹已經長大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嗬嗬。
在城裏上小學的時候,條件好多了,總算是不用望眼欲穿地等待那神秘的賣冰糕的叔叔了。冰糕,街上到處都有,品種也多了。那一年暑假,大姑給了我十張一角錢的鈔票:“這是你這個暑假的冰糕錢,用完了可就沒有了啊!”我小心翼翼地把這些錢藏到小文具盒裏——這可是一筆巨款啊,怎麼能輕易花掉?一個暑假過去了,我一次又一次把錢摸出來,又一次又一次咽下了唾沫把錢放進去。開學了,再次數一數,還是十張。
我也曾放開了肚子過了一把吃冰糕的癮。那時正是春夏之交,天還不算熱。我的表哥那時上高一,上哪兒都愛把我帶著,我也像個跟屁蟲似的,樂得屁顛屁顛的。一天晚上,表哥約了一幫哥們兒去洗澡,我自然也跟著。洗完澡出來,已經是月上柳梢了,風,一陣一陣地吹過來,用現在的話來講,很爽。
“你們吃冰糕麼?”表哥突然問。
“吃什麼冰糕啊!”一個大哥哥不讚同,“天還不熱呢!”
“吃!”其他幾位倒很讚成。
“行!”表哥說,“我請客!”他還斜眼看了我一眼,“小不點兒,你敢不敢吃?”
笑話,吃冰糕,我求之不得,哪兒有什麼不敢的!結果,那天晚上我一口氣吃了四支冰糕!那叫一個爽!回家整整難受了一夜。大姑問我:“怎麼了,你哥帶你吃什麼了。”我不說,就是捂著肚子哎喲哎喲叫。大姑又去找我表哥,他裝睡,就是不張嘴。
我也幹過壞事,嗬嗬,現在我的長輩還不知道。曾經有過一種叫做“鬆鼠”的雪糕。對它我很驚訝了一陣子:明明是雪糕,怎麼包在紙裏?為什麼叫雪糕?跟冰糕又有什麼不同呢?
終於有一天,我大著膽子從家裏拿了五角錢……我買了那垂涎已久的雪糕,可是卻沒品出多少味道來。我揣著雪糕,就像揣著一個定時炸彈,躲在一個角落裏,連包裝紙也沒顧上撕幹淨就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正如那個歇後語啊——“豬八戒吃人參果——不知其味”,隻覺得怎麼就那麼綿軟!
我也曾光明正大地吃過一回難以忘懷的冰激淩。那時蛋卷冰激淩剛剛流行起來,對,就是雪兔牌的,五角一個。我承認自己不爭氣——饞著呢。可是,沒有零花錢,怎麼買得了呢?我更沒有膽量管家人要錢。學期結束了,我被評為三好生,而且是全校僅有的三個三好生之一!
大姑高興地問我有什麼要求,我幾乎不假思索:“冰激淩!就是那種蛋卷的!”那是我吃得最香甜的一支冰激淩。
現在的孩子真幸福啊。可他們自己卻不這麼想。希望他們能夠體會到自己的幸福,並且享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