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查爾斯從雞棚的前門出來,慢悠悠地轉到了穀倉前麵的空地上。此時剛剛是淩晨四點半,穀倉裏一片漆黑。他打了一個寒戰,想著自己的溫暖小窩,卻沒有回去的理由。比恩先生,這個農場的主人,因為沒錢買不起鬧鍾,隻好讓公雞每天早早叫他起床。上次他睡過了頭,結果比恩先生勃然大怒,威脅說要在周日晚宴上把他做成肉丁就著鬆餅吃。查爾斯很不喜歡在其他小鳥啊、小動物啊都還在酣睡的時候就獨自早早起床,但是相比起可能要被燉的下場來,他想還是早起算了。所以這天早上,他睡意蒙矓地跳到木樁上,清清嗓子,開始打鳴:“喔—喔—啼!喔—喔!”
東方的天空逐漸轉亮、轉粉,有一段時間裏萬籟俱寂。隨後,一些知更鳥聚到穀倉旁一棵高大的榆樹上開始小聲地聊天,一隻小金花鼠蹦蹦跳跳地穿過籬笆,停在查爾斯旁邊,開始用小爪子洗臉。
此時房子南邊的豬圈裏也發出一陣響亮的哼哧聲,尖銳地響著,查爾斯知道這是豬們想吃早飯了。他又繼續打鳴。
最終,在田野盡頭和天空交界的地方,出現了一點金黃色,然後越來越亮,活似一團篝火似的開始燃燒。隨即一座房子被“點燃”了,最後似乎整個城市都被點燃了。太陽從世界的另一頭升起來了!在一個地方還是漆黑一片、靜靜酣睡的時候,另一個地方卻已是豔陽當空,照耀著中國塔、喜馬拉雅山脈和非洲叢林,那裏的人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勞作或嬉戲。
太陽探出頭的時候,農夫比恩先生也從臥室窗戶探出頭。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有紅色流蘇的白棉睡帽,整個臉掩在一叢濃密的灰色絡腮胡子裏,就算他自己的老婆也從來沒見過他的全臉。他朝著外麵四處張望,正在打量著天氣。
這時候,公雞查爾斯跳下木樁。他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不過,雖然他又冷又困,卻還是不能回窩,因為他的妻子和八個小姨子也過來了。“總是沒完沒了地吵吵,”他一邊走著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著,“我一定要去穀倉裏打個盹。”
“早上好,查爾斯!”距離門邊最近的馬廄裏,站著一匹名叫漢克的白色老馬,看到公雞便和他打招呼,“今天早晨的空氣有點兒冬天的感覺了。”
查爾斯撲棱著翅膀飛到漢克的食槽旁。
“冬天的感覺!”他抱怨說,“我也這麼覺得!這麼冷,都冷到骨頭裏了!”
“是啊,可以預料,再過一兩個月雪花就會飄下來。”
“唉!”查爾斯打了個哆嗦。
“雖然冬天我的活兒少點兒,”漢克說,“但我還是更愛夏天。因為我後麵靠門的那條腿有輕微的風濕病,這些寒夜裏總是痛。”
“真是,唉,”查爾斯同情地附和,“虧他們做得出,真是沒羞!這麼個破爛地方,哪兒都漏風,總得給你條毯子之類的遮蓋一下吧?可是比恩先生從來不管動物們和鳥們怎麼過!他上有百衲被下有鴨絨床墊,自己是睡得很暖和,卻從來不關心別人咋樣!就拿我來說吧。每天早上,從冬到夏,天不亮我就得從舒舒服服的小窩裏爬出來,打鳴叫醒整個農場,就因為他太財迷了舍不得買鬧鍾。風吹雨打我都得按點打鳴。要是我哪天曠工了,你說我會有什麼下場?燉肉湯,就這!”
“真不容易。”漢克說。
“可不是嗎!現在冬天也到了。我恨冬天,要被逼著出窩,在雪地裏蹚來蹚去,連嘴都凍住了!要是其他時間我能暖和待著也行啊—如果能給雞窩裝一個火爐,再來幾條羊毛毯,睡覺的時候墊著,那就好了。雞窩也需要一個地下室啊,現在地麵上冷得跟石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