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斷七那日,周府的排場浩浩蕩蕩不在話下,且說未來一心惦記要去易大夫那裏,卻是一家上上下下的眼睛盯著,想不出出逃的辦法而心憂。
一時到了家廟嗣麟閣,先是二太太、二奶奶下了轎,二奶奶走至隊伍前頭,扶著小少爺,耳語道:“重重地摔,越碎越好!”小少爺把瓦罐舉過頭,重重地摔到地上,卻不見碎。眾人慌了神,二太太輕聲說道:“還不趕緊再摔摔!”小少爺嚇得不得了,正欲撿起瓦罐,卻被老太太的執事丫頭暖紅阻止道:“快別撿!忌諱再摔的,二太太怎麼這個都不知道,沒摔碎的隻讓後頭執幡捧水的人踩碎便罷,萬不可再摔的!”
原來這暖紅從小跟著老太太,紅白喪事見識得也多,常常聽老太太講各種禮數,心下也在意,所以知道這些。又向來是個體麵姑娘,就是太太奶奶們也要讓她三分,二太太如此聽聞便依了。之後自是家人哭喪,二老爺主持下葬儀式不提。
折返之時,未來想此時若是不逃,下一次機會又不知是什麼時候了,所以下定了決心趁眾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心頭小鹿亂蹦不已。到了街道拐角處原先同易大夫說好的地方,四處張望不見人。忽覺肩上一下輕拍,唬得未來一大跳,回頭看時,卻是易大夫。
跟著易大夫七拐八彎地來到一個小胡同,穿過一個簡陋的小門,卻見一個極為幽靜清雅的屋子,未來細看時,見匾額上題著“禪房小居”,自是別有一番風味。易大夫把未來引入北邊的廂房,自己掩門出去,出門前頗為惋惜地說:“快去看看吧,近兩日惡化了,想是不多時了……”
未來環視四周,昏暗中看不太清,隻覺得屋子很大很清。進了內室,隱約看到床上躺著個人,心下想應該就是他了。這也奇怪,自前日裏易大夫言及此人,未來就一直沒再好睡,日日白天夜裏地想著見他,而今就在眼前,卻踟躕著不敢上前。是怕失望嗎?是怕一時的相認又換來永久的別離嗎?
未來躡手躡腳走至床沿,也不說話,隻站在那裏辨認。不多會兒就自己掩麵啜泣起來,倒是床上那人先開口,氣若遊絲地說著:“是可兒嗎?可兒……”未來趕緊握住他伸出的手,哭得更傷心了:“爺爺,我在這兒呢……”爺爺已然骨瘦如柴,整個臉頰都凹了下去,顯得兩個眼睛十分突兀,未來都不忍再看。
爺爺咳嗽兩聲輕聲道:“可兒……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我也知道你有很多問題……那就快問吧……”未來拚命地點頭先是問:“爺爺你怎麼會這樣的?原先身子挺好的呀!”還是那虛弱的聲音答道:“核輻射……”說著又咳了起來,說道:“我還是從頭說起吧……你知道當年那個……那個神秘的項目嗎?原先簽了協議不能泄密,不過……既然我們到了這裏,那就也不算什麼機密了,剩下的隻有生存……懂嗎?生存……”
未來亦無言,隻是哭,爺爺接著說:“你聽說過人造太陽嗎?”未來搖頭,人造知道,太陽也知道,合在一起是什麼就不明白了。爺爺緩緩說道:“大致就是利用核聚變生產清潔能源,很早之前……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這個計劃就在國際上確立了,當時有俄、日、美、歐四方承建。全稱是……國際熱核聚變實驗堆計劃,簡稱ITER。中方因為各種原因,主要是意識和資金方麵的,一直沒參加。直到五年前,才正式加入,這個項目很大,大到你沒法想象……就是中方的前期投入,公布部分就超過了100個億……這幾年你沒見著爺爺,都耗在這項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