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黃色的天穹低沉暗淡,仿佛是一張積年不換的舊窗紙,伸手就能扯下來,輕輕揉捏便會碎掉。天穹上萬裏無雲,舉目望去沒有日頭也不見月亮,不知從何處射出的灰黃光線均勻地鋪灑在大地上。
巨大的白色荒原安靜地佇立在大地中心,仰視著這片單調的天穹。白色山丘連綿千裏,幾乎鋪滿了這片廣漠無垠的荒原,山丘間起伏的曲線嫋娜妖嬈,好似夏日裏陽光照透少女的衣裙,透射出心動的輪廓。
不知為何,這些山丘如此蕭索,連最頑強的雜草沒長出一株。細細看去,山丘竟是由無數屍骨層層堆積壘成,灰白帶黃的骨山中間偶爾露出一兩截鏽蝕的武器,鈍化的刃口不甘的訴說著歲月的侵蝕。
荒原遼闊無際,不知要死去了多少生靈才造就這如海一樣的骨山!
綿延的骨山之間,一條筆直的黑色大道直通荒原中心。這條道路極長極直,黑色的泥麵中透著點詭異的猩紅,像是由血液一層層凝固而成,道旁兩側的骨頭都被碾碎成粉末,壘成白色的沙堆。
大道的盡頭,一條巨龍盤疊成團,如鐵鑄的燈塔高高佇立在骨山中心。古銅色的龐大身軀已經有些幹癟,鱗甲蓬離身體宛若鬆塔,龍目緊閉,龍首低垂倚靠在巨大的軀體上,看樣子早已死去多時。
“啊哈哈哈哈!”龍屍口中突然傳出一陣沙啞刺耳的笑聲,笑聲穿透重重骨山,響徹在荒原之上,無數白骨隨之上下震顫,仿佛是回應這笑聲歡呼雀躍,又像是恐懼的戰戰發抖。
哢哢!龍嘴微微張啟,一顆幹癟枯槁的頭顱探了出來,青黑的皮膚耷拉在頭骨上,仿佛被風幹了千年的屍體。
“哈!”那幹屍猛然巨吼一聲,幹枯的手臂撐開龍嘴,爬將出來,翻身躍至龍首之上。覆在骨山表麵的粉塵被這巨吼震地簌簌落下,撲漫起大片灰塵。
空洞的眼眶掃視荒原,幹屍快意又惡毒的笑著,像幽冥的惡鬼衝破樊籠來到人間,看到滿地待宰的血食,摩擦尖牙宣誓自己的到來。
踏!踏!踏!踏!這笑聲仿佛是集結的信號,無數黑騎如潮水般從遠處奔馳過來,幽黑的精鐵護麵下,一雙雙通紅的眼眸中滿是喜悅。
黑騎如潮,狂奔至龍屍下方,數萬甲具精良的騎士齊刷刷提韁下馬,翻身跪地,頭顱重重磕下,埋進黑色的灰土中。
“恭迎冥王!”萬軍一呼,殺氣直衝蒼穹。天地仿佛有所響應,哐啷啷一聲旱雷砰然炸開,黑色的雨水傾盆而下。
……………………
荒原萬裏之外有座小鎮,小鎮唯一的酒肆裏黑壓壓地擠滿了人。黑色的雨水已經下了十天了,雨勢漸弱,雖然牲畜喝了後無甚異常,菜蔬也照常生長,但小鎮上的居民還是很恐慌,未知的事物總是讓人恐慌。
今天從王城過來的走馬商隊照舊路過小鎮,對於一生都不會走出小鎮方圓百裏的人來說,走南闖北的商人是見識最廣博的人。於是小鎮上的人早早地燃熊炭火,斟滿自釀的果酒,殷勤的伺候著,等著他們開口解惑。
為首的商人消息靈通,又練得好口才,一張嘴便滔滔不絕,從天地混沌之初開始講起,一氣講到了午飯時分,酒肆中的人也大致聽明白了。
據朝廷某位高官的寵愛小妾的奶娘,也就是這位商人的某位關係密切的親戚的近鄰透露。王城中也有許多老學究紮進故紙堆中尋找這天兆的含義,雖然每本古書都有情節不一的神話,但每個神話都最終指向同一件事情——偉大的主宰在沉睡了千年後終於醒來了,一如其沉睡前的預言,他將重新主宰這個世界。黑雨就是主宰昭世的手段,要下滿九九八十一天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