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我終於知道了他所說的重要事是什麼了,直升機將我們送到附近的機場,然後由一架螺旋槳機將我們帶到了中國的首都北京,林一石先生被專家組邀請對開通元寶和微觀級注射泵儀器的由來向最高行政官員和各行業最高級別的專家做了兩天時間的彙報。第四天,他帶著幾名仙風道骨的老人陪同我來到了郊外的一座機場,他們有的年齡同我相仿,有的比我還要蒼老許多。
到達機場內後,我才發現這是一個軍用機場,停機坪上停著的全是各種類型的軍用運輸機、軍用直升機和殲擊機。更讓我吃驚的是,林一石先生帶我乘坐的不是普通的客機,而是一架外表與客機相似內部卻別有洞天的專機。
林一石先生笑著向滿臉詫異的我解釋說,“隨行的這幾位都是中國頂級的中醫專家和醫療專家,他們和我一起組成這個醫療組,將隨你一同到美國,為你的母親和李夫人進行會診和治療。”
不顧我瞠目結舌的樣子,林一石先生繼續說,“這是中央政府的意見,你為保存開元通寶,不,應該是開通元寶,為保存全人類絕無僅有的瑰寶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感謝你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另外,與美方之間的接洽都已經完成,我們將在距離你的居住地最近的機場降落。”
時隔一個月,我再次飛馳於太平洋的上空,這一次充盈於我的心間的不再是忐忑與迷茫,而是如浪濤般奔湧的滄桑與感喟。舷窗外的陽光明媚如洗,不知道一百多年來它是不是第一次如此澄澈而燦爛。林一石先生一直默默地望著腳下浩渺無際的大洋,我知道他聽到了自己的祖輩當年在茫茫洋麵上留下的悲慟與呼號。
年邁體衰的李夫人已經很難長時間地站立行走了,日益加重的眩暈症令她終日頭痛,麵色蒼白,但她還是拄著拐杖早早在家門口等待我們。
“謝謝你,謝謝你幫我了卻了心願。”李夫人對我說,強忍著眼中湧動的淚花,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當她和林一石先生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的時候,淚水終於一湧而出。
兩位華人的後裔,先輩們共同的遭遇將他們的命運聯係在一起,讓他們共同經曆了那枚小小的古幣帶來的不可思議的傳奇。時光過了這麼久,他們終於相聚在這片先輩們曾經流灑血淚的大陸上,告慰先輩的在天之靈。
醫療組的專家為李夫人切脈號診,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中醫略作沉吟後說,“李夫人麵色無華,脈相細弱,加之心悸神疲,氣短乏力,定為心脾血虛之屬。料是李夫人因思慮太過,傷及心脾,耗損氣血才積累成疾。”
老中醫同幾位專家又商量了一小會兒,然後說,“李夫人此症宜補氣血、益心脾,可用白術、茯神、黃芪、人參、炙甘草、木香、當歸、遠誌、龍眼肉、酸棗仁、生薑和大棗製為歸脾丸,口服兩次,連服數日即可。考慮到美國遠在萬裏之外,我們來時已經備足了各種原料。”
在我的家中,醫療組專家同樣為飽受風濕病的媽媽開出了藥方,他們說,“夫人關節冷痛,遇寒甚痛,《金匱要略》中早有烏頭湯之方,即以烏頭、麻黃、黃芪、芍藥、甘草、蜂蜜煎製為湯劑,每日服用即可。另外,我們在美國會羈留一月天氣,配以針灸會扶正祛邪,標本兼治。”另一位中醫似乎是位針灸專家,他點點頭說,“病人濕寒皆重,益用平補平瀉之法,深刺留針並加艾灸,如此灸治,半月即可散寒除濕。”
林一石先生還代表大家感謝媽媽當初支持我所做的一切,媽媽激動得熱淚盈眶。
在美國期間,李夫人不顧身體虛弱,堅持要同我們乘火車一起去塞拉山脈,昔日裏的灘野和荒漠早已變成了一個個漂亮的城鎮,太平洋鐵路像一條大動脈為原本人跡罕至的美國西部輸入了興旺和繁華,可有誰記得這條動脈裏流淌著一萬多名華工的鮮血。如今,木質的枕木已經換成更為結實的混凝土枕石,原始的蒸汽機車也變為潔淨的電力機車,然而,那有節奏的輪擊聲還是讓我們心傷意戚,它們多麼像是華工先驅們沉沉的話語,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他們一定看到了我們的麵孔,聽見了我們的聲音。在塞拉嶺,我們親眼見到了這條在深達300米,幾近直角垂直的花崗岩峭壁上開鑿出的鐵路通道,當年通道竣工後,幸存下來的華工在懸崖底部收集到了300多具華工的屍骨,而林清醫生也正是在這裏殞命的。
李夫人堅持同我們來到峭壁頂端,它就是鼎鼎有名的合恩角,一百多年前那個簡陋的墳塋早已經不見蹤影,隻有遍地的荒草在風中發出嗚嗚般的輕響。
我們回到山下後,連夜訂做了一塊花崗岩的石碑,上麵用中英文鐫刻著,“華人先驅,功彰績偉,開礦築路,青史名垂。”
天色尚黑的時候,我們幾個年及懸車的老人便在雕塑店老板驚詫的目光中齊心協力將沉甸甸的石碑抬上了合恩角的山巔,當我們在一處地勢最高的地方穩穩地立好石碑後,一輪噴薄的旭日從東方冉冉升起,映亮了我們每一個人的麵龐,也映亮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