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樓前的街道頗為寬闊,能容十匹馬並行通過,此時正值一日初始,過往的行人絡繹不絕,有的行色匆匆,有的不疾不徐,吆喝聲與討價還價聲交織一片,場麵頗為熱鬧。
但這些人中,無論哪一個都是衣衫齊整,顏麵幹淨,沒有一個是衣衫襤褸的樣子,哪裏有什麼乞丐?
心知展首不會無的放矢,星逐的雙目變得更加淩厲,每一處都仔細觀察著,但搜尋了好幾遍,視線範圍內終究是沒有那個所謂的小乞丐,不由訝然道:“老大,下麵沒有什麼小乞丐呀!”
展首手中把玩著酒杯,意味深長的冷笑了一聲,說道:“嗬,他不就在平常所待的那個地方麼?”
一縷異色飛速掠過眼中,星逐陡然轉身,對上展首那似笑非笑的雙眼時,立即有一種墜入冰窟的感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覺寒冷異常,更似有一座大山突然間壓在了心中,堵得他難受至極。
良久,他齒間艱澀地擠出了一個“是”字,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在星逐的身影消失後,刀疤將目光從下方收回,臉上那對濃眉已經皺成了一團亂麻,顯然甚是不解。
“老大,小乞丐在哪裏呢?我怎麼沒看見呢?”
展首嘴角一勾,默然飲幹了一杯酒,眼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了斜對麵的某處。
順著他的目光疑惑看去,一條陰暗小巷映入了刀疤的眼簾。
說是小巷其實並不準確,所謂巷道起碼能容人通過,但那條小巷不過是兩棟房屋之間的夾縫,勉強能容一成人擠進而已。
那裏竟然有人?
刀疤臉上疑惑更甚,不過卻識趣地換了個問題,問道:“老大,為什麼要阿星去殺一個小乞丐呢?”
強盜殺人的目地其實很簡單,不外乎兩種,要麼為財,要麼為色。
很顯然,如果對方隻是個小乞丐,這兩樣定然都不具備,那麼殺掉他完全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即便是刀疤這種粗神經的人,也能輕易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對於刀疤的疑惑,展首並不覺得意外。
他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接著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他要殺的不是那個小乞丐,而是他自己!”
“……”
刀疤張大嘴猛眨了幾下眼,臉上的表情更加迷茫了。
…………
從不歸樓走出時,星逐的手中已經多了一個油紙包。
他似乎並不急於完成考題,駐足呆望著過往行人,臉色深沉如水。
暖陽照在身上,卻似乎無法融解鬱結在心中的寒冷,就連飄落在臉上的霜晶也無法融化,就這樣貼在了那白皙如玉的臉上,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呆望了片刻後,才深吸了一口氣,邁著沉重的腳步融入了人流中。
到斜對麵的那條小巷前時,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臉色也變得有幾分紅潤,仿佛是在泥淖中奮力掙紮了一番。
小巷很窄,加之兩側房屋高大,所以陽光根本無法照射到裏麵,陰暗、潮濕、冰冷便成為它的主要特征。
裏麵雖然一片漆黑,但星逐仍然能看到前方躺著一個嬌小的人影。
自然,那個人影就是展首所說的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感覺到有人正看著自己,掙紮了幾下卻終究沒能坐起來,然後也不再勉強,問道:“大哥哥,是你嗎?”
“……嗯。”
星逐神色黯然,應了一聲後便走了進去,他雖然已經長高,不過體型仍然偏瘦,所以走進小巷並不困難。
“我真的好開心,還能見到你……”
小乞丐似乎有些激動,才說了一句話,星逐就明顯感覺到他呼吸變得紊亂,同時也感覺他虛弱得有些不正常,忙扶他坐起,問道:“你怎麼了?”
“我快要死啦!”
似乎死亡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他的聲音之中不但沒有恐懼,反而有幾分欣慰,或者說期盼。
星逐心中一凜,他怎麼知道自己要死了?難道他發現我的來意了?
但轉念之間又將這個可笑的想法甩出了腦海,他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乞丐,連掙一餐飽飯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可能發現自己的意圖呢?
更何況,自己還曾多次給他食物,他感激自己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認為自己要害他呢?
將手中的油紙包拆開,星逐取出一隻肥嫩的雞腿塞進小乞丐手中,說道:“先吃點東西吧,你一定餓壞了,說話都沒有什麼力氣。”
“好香啊!”
食物在手,小乞丐也不忸怩,舉起雞腿就塞進口中用力咬了起來,臉上頓時浮現出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