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照例是講評時間。張元盤腿坐在地上，略略挺直了腰，看著少年少女們規規矩矩的跪坐在麵前，尾巴老老實實的搭在左肩上，滿意的點點頭。獸人的規矩，一般情況下尾巴搭在右肩，這是因為右肩是背箭囊的位置，方便以最快速度拔箭搭弦。但是在麵對尊長時，則必須搭在左肩，表示謙虛。當然，也可以哪邊都不搭就那麼豎著，但是不能亂甩，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會被大人嚴厲管教。張元收了笑容，開口道：“首先，祝賀你們第一次獨立狩獵成功，不過這沒什麼可得意的，整個狩獵過程從策劃到執行都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平時大人的教導，你們都給拋到腦後了嗎？嗯？”他以嚴厲的目光掃視著，孩子們都有點被嚇到了，張小月委屈的嘟著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張元緩和了一下口氣：“你們現在還小，但是一定要認真的聽大人平時的傳授，這些都是一代代的先輩以鮮血換來的經驗，你們進了公學如果還是這個態度的話，教授們可沒我那麼好說話了。”“石鎖，你先來說說，你們有什麼問題。”張石鎖期期艾艾地：“元爺爺，我...我藏在樹上，可沒被老虎發現啊。”張元歎了口氣，看著張小月：“小月，你說。”“都是張不同啦，讓我藏在水裏...”看著張元越來越嚴厲目光，張小月心虛的低下頭，小聲道：“是...是我自己的錯。”“你有什麼錯？”“我不該藏在水裏不露頭，在水中伏擊時應該找一個既方便觀察岸上情況，又有很好掩護的位置，將口鼻露出水麵呼吸，如果做不到，也應該以草莖呼吸。”張小月小聲背誦著。“執行者必須在充分理解指揮者意圖的前提下根據實際情況靈活的完成自己的任務，你好好想一想。”張元點評道，又將目光落在張不同身上。張不同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這次狩獵，根據事先的偵查，選擇在獵物飲水時偷襲，這個思路應該是不錯的。”張元微微點頭：“繼續。”“主要的問題是：一、我在將要射出箭時暴露了，對殺氣的掩蓋做得還不夠，讓獵物有所察覺。二、張石鎖急於確認獵物死了沒有，沒有任何防備就去檢查獵物，如果獵物還有反擊的能力，他就危險了。並且他在之後的警戒姿勢也有問題，應該背靠大樹，而不是把背部露給獵物。三、張小月的問題她剛才說過了，主要是不夠靈活，我也有錯，事先沒有提醒。”張元緩緩搖頭道：“隻要你要射出那支箭，就一定會有殺氣，所以不是掩蓋殺氣的問題，而是你還不夠快，隻要夠快，殺氣再多也沒問題，因為獵物在感應到殺氣之前就已經死了。”他伸手要過張不同的弓，愛憐的撫摸了一下，突然睜圓眼低喝道：“看好了！”隻見他尾巴一晃，已從箭囊裏抄出一支箭來，接著以極快的動作搭弦、拉弓、放箭，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在弓弦聲響起的同時，那支箭已深深沒入遠處的一株大樹裏，把一隻夜歸的蝙蝠釘在樹上。張元將弓拋還：“這是把好弓，不要辱沒了它。”張不同雙手將弓捧到額頭，正容應道：“是！”張元坐正，皺眉看著張不同：“你為什麼要安排小月在水塘裏，莫非你認為那種情況下老虎還會跳進水裏去嗎？”張不同有點尷尬：“我是覺得水裏安全一點。”張元道：“弱者才應該受保護，你認為小月是弱者？還是你看不起女孩子？”張小月轉頭惡狠狠的看著張不同，像是想要咬他一口。張不同不敢迎接小月的目光：“不是，小月她...她畢竟最小...所以我...”張元歎了口氣：“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忘了，作為一個指揮者，隻有最大限度的發揮所有部下的能力，保證第一擊就殺死對手，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保護。你這樣做，讓你的其他部下如何信任你？讓你的上級如何信任你？”張不同默默想了一會，低頭道：“是，孫兒知錯了。”張元點點頭，總結道：“你們這個年紀，犯錯還不要緊，但是要牢牢記住每次的教訓，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好了，今天講評完畢。”少男少女們以手按地，俯身將額頭叩在手背上，三把童音脆生生的齊聲道：“謹受教！”直起身來，張小月眼珠一轉，又黏到張元身邊去：“元爺爺，您給我們講故事吧。”張元笑眯眯的看著她：“想聽什麼故事啊？”“想聽...想聽...”張小月還在努力想著，張不同插口道：“爺爺，我聽說世上除了我們獸人外還有別的種族，您給我們講講吧。”“哦？其他種族？都是些沒有尾巴的小矮子，有什麼好講的。”張元不屑的道。每次都這樣，張不同最煩獸人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了，他忍著胃中不適，拉起張元的手撒嬌：“講講嘛，人家好奇嘛，爺爺您就講講嘛。”張元就吃這一套，連聲道：“好好好，我講我講。”三個小孩趕忙正襟危坐，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張元撚著胡子，低頭想了一下，一拍大腿道：“索性這次把一些基本的東西都給你講講，聽不懂的地方不許纏著問，你們今後到了公學裏都會深入學習的，到時候隻怕我求著你們講你們都不想聽了。”“元爺爺您快講嘛，我們保證不纏著問。”張小月保證。張元笑著看了她一眼，緩緩開口：“其實呢，我們所住的地方，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大石球，和你們用來鍛煉的石球形狀是一樣的。”三個小孩吃驚得齊齊吸了口氣，不過原因各自不同。“這天上的太陽啊、月亮啊、星星啊，都是大石球，隻不過距離我們太遠了，看起來就是一個個小球。”“以後啊，要是你們聽到那些沒尾巴的家夥說，天上的星星是神仙、天帝、真主什麼的，都是鬼話，不要信他們的。”“元爺爺，我們住在大石球上，為什麼不會掉下來啊？”張小月還是沒忍住。“這個解釋起來就複雜了，以後上學了去問老師吧，現在不懂的就先記著。”“爺爺，那我們住的大石球叫什麼名字啊？”張不同趕忙問出關鍵問題。“不是說了嘛，就叫大石球啊，你們再問我可要走了。”爺爺不耐煩。“別走別走，您繼續說，我們保證不問了。”張不同趕忙拉住張元，還叮囑張小月：“小月，你不許再插嘴了。”張小月氣得揪住他的尾巴狠狠捏。“在這顆大石球上啊，有許多塊大陸，我們所在的大陸隻是其中之一，大陸之間是廣闊的海洋。”“我們這塊大陸上啊，主要住著四個種族，一是我們獸人，獸人的祖先來自極西之地，在很久很久以前，英雄王打箭率領我們的祖先來到雲霧高原，找到了一個大山穀住了下來，這個山穀就是打箭穀了，也是你們將要去上學的地方。”“在雲霧高原的南麵，滄瀾江入海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小島，小島上麵住著魚人。魚人就是像魚一樣，在脖子上長著腮的人，是沒有尾巴的小矮子，唯一的本事就是遊泳很厲害。魚人是最貪婪的種族，他們本來分為七個島國，互相打來打去。後來呀，為了和大陸上的種族做生意，他們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叫七國聯盟的國家，在滄瀾江入海口上修了一座叫“海城”的城市，專門用來做生意。”“從雲霧高原往東，一直去到大海邊的廣大土地上，居住著自稱“義人”的種族，我們一般叫他們“平原人”，其實也不過是些沒有尾巴的小矮子罷了。平原人是大陸上人口最多的種族，不過他們也分為兩派，以大陸中央的泰山山脈為界，分成了兩個國家，東邊的那個叫華國，西邊的這個叫邦國，我們一般就叫做泰東華國和泰西邦國。華國和邦國之間呢，也很不對付，曾經狠狠打過幾仗。不過華國人也是講獸人語的，和我們獸人的關係要好一點，我們還曾經幫華國人打過邦國人。至於華國人為什麼會講我們獸人語呢，原因還不是很清楚，據曆史學家考證，推測是在遠古時期，有一支獸人祖先到了華國的地界上，教會了當地土著語言和文字。不過華國人居然反過來說我們的獸人語是他們祖先教的，這真真是豈有此理，我們獸人有文字記載的曆史就有三千多年，那時候他們還在茹毛飲血呢，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三個小孩連忙點頭。“平原人一般也是很弱的，當不得我們獸人一根小指頭，不過他們中有一小群被稱為“貴族”的，有些歪門邪道的功夫，以後要是遇上了，倒是不可大意。”“最後一個種族是居住在大陸東南部羽人森林裏的羽人族，這個種族人數很少，也沒多少人親眼見過，不過呢，他們雖然沒有尾巴，聽說卻是長了翅膀會飛的，很奇特，所以也被列入四大種族之一，是最神秘的種族。”“其他的種族還有一些，比如說北方草原上的蠻子，其實也是平原人的一個分支，聽說再往北的冰原上還有一些怪異的種族，這些就屬於傳說範圍了，等你們長大了再去研究吧。”“好了，關於種族的問題就說這麼多，你們得睡覺了，爺爺還要值夜呢。”張不同舉起手：“爺爺，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張元無奈：“問吧。”“我們獸人不是很少出雲霧高原嗎？怎麼會知道我們住的大石球是個...大石球的呢？”“當然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知識了，怎麼，你有懷疑嗎？”張元理所當然的答道。“沒有...”張不同垂頭喪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