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誰瘋了?”
載供轉過身子,劍眉微立,眼窩還是那麼深,眼神中卻放出威嚴的光。不怒自威,“本王說,本王要你派人跟本王把這個董府給本王封了!不許任何人進入。”不等小和子反應,轉身就離開了。那背影,多了幾分堅毅。
他知道,董瑗長大了,他也該長大了。就算還不如她,本王也要努力,總有一天,她不會像今天這樣看扁自己,去獨自承擔本來應該兩個人一起承擔的事。
也許載供理解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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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有些昏暗。管家背對著門恭敬地站立著,麵對著最後的小王爺。“王爺,您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載供正襟危坐著:“朝廷那邊本王不用再應付了,終於離開愛新覺羅家了。也許不能再自稱本王了。”
“王爺別這麼說,老身眼中您一直都會是王爺。”忠心耿耿。
載供自嘲地笑笑,搖搖頭。“福叔,我想喝點兒茶。”
“哎,好!是龍井、毛尖、瓜片還是什麼?”老管家趁著背身的工夫,擦了擦眼淚。
“我記得有一份西域來的玫瑰花茶,就那個吧。等等,咱府裏還有多少銀兩?等天一亮,您就拿著那些錢遣散家丁吧。您自己多拿一些,回關外養老吧。如果還有剩餘,換成銀票,我要南下了。”
管家聽言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王爺您三思啊!”
“我意已決。福叔,您一直都是我的長輩,我很敬重您。此次南下,我要助我兄長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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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o dei
you
nei……”一個男人一邊說一邊點點頭,他的動作很僵硬,臉頰兩旁的胡子都剃掉了,一片青色,倒是嘴上的小胡子,被修剪得很精致。
“島木君,事情就是這樣。”一名女子跪在他麵前回答著,“還需要我……”
“yi
ye”男人想了想,慢慢地說出生澀的中文:“要你辦的那件事要盡快辦好,其他人不必操心了。我們隻負責北平就好。”
“si li ma
sai”
男人轉身,撫摸一旁放在木架上的刀柄,笑著,小胡子一直在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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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要出國了。”文玉卿裹著圍巾站在小亭子裏,看著穿著一身大褂悠閑地在庭院裏給花草澆水的父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冬天,所以感覺有些冷。
後者停頓了一下,也不轉身看女兒,微笑著,問:“有危險嗎?”
“沒有,隻是學校的交流機會。”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照顧一些葉片尚未飽滿的植株。葉片越大的,總是需要的水更多。
依舊頭也不抬。“好事,去吧。”
“我真的沒有你的那些破花草重要嗎?!”
文廷玉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為什麼你總這樣想?”
“你的行為沒法不讓我這樣想,我就那麼比不上你親生的小王爺嗎!”
多年的怨恨今天終於說出來了,因為文玉卿已經打算好了,這次走了,便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
文廷玉怔楞著,挺著發福的肚子一臉驚慌。而他的養女,這時轉身就走,不給他一點解釋的機會,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對那個自己養父的親兒子是又恨又愛。
她離開了,乘著輪船遠渡重洋。她的包裏,有一張從父親那裏偷來的一直保存著的照片,是載供十五歲生日的慶生照片。也不知道父親是哪裏弄到的。輪船開船了,文玉卿站在甲板上,臂肘撐著欄杆,她的長發和白色長裙被海風吹起。這時候才猛地發現,原來玉卿也是個很有氣質的標致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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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坡兄,歡迎我否?驄仁再也不是王爺,從以往後,隻做與你共生死的好兄弟!”
“覺民哥,請原諒我的任性,招呼都沒打就來了……一歐,別問他的事了,我們已不是同路人……我不怕犧牲,這次就是獻身革命來了!”
這道是,大家天各一方,曾經的朝夕相對,如今各奔東西。緣分時聚時散,機緣時有時無。人間世事,沒個能人能品頭論足、細說一二。後來的事,也沒人能猜個準。罷罷罷,古來萬事東流水,且隨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