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20年沒有收到原母星係的信息了,我們的原文明難道真的被殖民者消滅了?或者是能量不夠進行廣播了?還是說殖民者不讓她們廣播了?看來不回母星係的選擇是對的,回去就沒有自由了,甚至連生命都將失去。有了自由,生活才能有樂趣,才能去尋找新鮮的事物。
現在,我們的小組就在這浩瀚的星海中飄蕩,無依無靠。頂多在遇見物質雲的時候補給一下物質,如果遇見的是流浪恒星那就最好了,它的能量最易獲取,通常情況下也不容易遭遇別的文明,因為流浪恒星一般沒有自己的行星係,也就培育不出文明。但我們依然要小心,因為這種恒星也可能是別人的陷阱或者是能量礦,我們隻能小心翼翼地遠距離補充能量,盡管效率低,但較為安全。敘述到這裏,我不禁想起了我們文明放蕩不羈的往事。
小心翼翼,曾經的我們是多麼不屑“小心翼翼”這個詞,甚至幾乎沒人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生活在虛擬世界中的我們是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大家要做的事情就是分享自己的想法,製作新奇的情景,弄出數不清的大新聞,吸引關注,掀起話題,以解決發自內心的無聊感。曾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生活有一些新鮮感,有一些趣味,這樣虛擬世界中的我們才會覺得有事情可做,才感覺到自我還在,如果大家認可度高的話還可以獲得積分,從而購買新的數據庫或者實現實體化,這是個好奔頭,可以說誰的想法奇特、新穎、怪癖,誰就有優勢。而在虛擬空間裏又沒有什麼限製,隻要不去傷害別人就行,所以大家積極地嚐試各種新、怪、奇,生命在於會玩,在於會折騰嘛!小心翼翼是什麼?能換積分嗎?人們不斷嚐試各種大膽的舉動甚至作死的舉動——反正也死不了,大不了程序還原,可以“複活”的,當時的人們幾乎沒有畏懼之心,除了遇到網絡風暴的時候。現在想想真是諷刺,什麼時候害怕也成了我們的本能了?為什麼我們現在如此謹慎?難道是因為我們身負使命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我們這些四散而去的幸存者正如那隨風飄蕩的種子,乘著宇宙之風漂流到這黑暗世界的各個角落裏,既作為我們文明的備份,又作為我們文明的哨兵而離新本土原來越遠。文明分布越廣,就越不容易被消滅。身負傳承文明的重擔,使得我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麼飛揚跋扈了,凡事都要以保存自身為原則。
憶往昔,囂張歲月何時還?答曰:漫漫長路歸無期。哎,美好的時代結束了,這一切都是由我們自己造成的,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呀。我也要檢討自己,我當年也是《促實體科技法案》的推動者之一,在那時,我實體化之後鼓吹發展實體科技,結果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響應,因為這促進了整個社會的發展,大家有了新的生活目標——研究科技,災難之門由此打開。這隻是開始。隨著實體化的人增多和資源的緊張,大家把注意力投向了整個宇宙,渴望找樂子找新鮮事的閑不住的人們紛紛組成旅行團,利用新的或舊的各種科學技術,踏上通往宇宙各地的旅行,人們最喜歡的景點就是別的生物圈,尤其是形成文明的生物圈,因為生物圈生機勃勃,充滿無限可能,能最大限度地滿足旅遊者的好奇心和新鮮感,但這對別的生物圈來說幾乎就是災難——發現、研究、玩弄、毀滅,套路固定,內容新穎,但不是所有人都按此程序走流程,執行毀滅程序的,母星文明毀滅的直接原因就在於此。這也告訴我們,做大事一定要手腳幹淨,做事做絕,而麵對文明時,不論高低程度,皆無小事。我們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深刻領悟到這一點。當時的我們是那麼喜歡找別的文明,而現在卻要刻意隱藏自己,生怕與別的文明不期而遇。
我們貌似不屬於這個世界,到處飄蕩。原母星已成失落之地,我們這些人正好是因為在外“旅遊”而幸好逃過一劫。我們這些分散的“旅行團”幸存者在母星係發出最後警告廣播後就直接在當時所處的宇宙各地建立了新的本土,但總是有一些人不甘寂寞,不甘虛擬化做個網絡人(節省資源),所以又成群結隊出去遊蕩,為的就是要讓生活充滿新鮮感、充滿未知,追新是我們的一種本能,一汪平靜的死水總是讓人不舒服的。
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或者鋼筋鐵骨的實體形態人,能感受到的生活樂趣遠比待在虛擬空間裏強上百倍,可是,擁有這副充滿誘惑的臭皮囊付出的代價也是高昂的,這會消耗更多的能量資源,遠不如待在“電腦裏”經濟。資源消耗的越厲害,人的貪欲就越強,擴張的動力就越充足,這樣下去的後果往往是災難性的,因為向外擴張總是有可能遇到比自己強的敵人,而且擴張弄出來的動靜會使得自己的文明更容易暴露,如果吸引到了更強的文明,如果對方比較暴力,就容易惹來殺身之禍。我們已經得到過一次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