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尚看見的突然失蹤的那段路有三丈多長,原來那是一座類似於棧道的橋。被稱之為沒河橋。也就是山區小河溝上常見的那種橋,用三四根木料並排放在河溝上,上麵先鋪上樹枝,再蓋上一層泥土,就可以供行人來往。這座橋緊挨著一道絕壁,連接著絕壁兩邊的山路,因下麵沒有河,所以叫沒河橋。土匪出山必須從這裏經過,便鋪設了這座橋。
現在沒河橋被毀,藍亞武所率領的一支人馬,除了被檑木礌石砸死了三個,以及高智尚和一個士兵被阻隔在沒河橋以外,還剩下五十多人。這些人立刻斷了後援,成為孤軍,陷入絕境,急得高智尚六神無主,衝在最前麵的藍亞武隻知道檑木礌石可能要砸死一些人,並不知道有什麼沒河橋被礌石砸毀絕了後援的事,見身後還跟著那麼多弟兄,心裏非常高興,一直追趕著逃跑的土匪,直奔尖峰寨而去。
寨上的土匪知道他們是一支孤軍,人數也不多,便不急著要關寨門。實際上這時已經關不上寨門了,逃回去的土匪一個接一個地要進寨,他們不能關。最後一個嘍囉快到寨門時,藍亞武嫌他跑得慢,一爪把他扯到一邊,自己倒先奔了進去。這時的藍亞武雖然跑得很累,但他異常亢奮。因為他終於進入了寨內,占據了寨門,他想,隻要他的人馬始終控製著寨門,並能堅守一陣子,大隊人馬就會陸續趕來,剿滅這些土匪就是幾個時辰內的事情。
藍亞武的武藝在鷓鴣嶺十個首領中,完全可以和渠義俠相提並論,其餘的頭領都不能和他相比。現在他身後的幾個什長功力也不錯,砍死藍亞武推到的那名嘍囉後,也都迅速進入了寨門。藍亞武稍微鬆了口氣,立刻把人馬分為兩批。一批人牢牢守住寨門,與土匪搏殺,另一批人在寨門外休息待命。兩批人定時輪換。土匪人馬雖多,卻派不上用場。剿匪軍士兵都帶著幹糧,休息的人可以吃上一點,隻是口渴難忍,幹糧難以下咽,但他們懷著必勝的信心,把眼前的困難沒當回事。
高智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好幾個弟兄被檑木礌石砸死,五十多個弟兄向土匪盤踞的山寨追去成了孤軍,又急又傷心,卻又毫無辦法。深悔事前沒有認真分析過可能會遇到的險情,才造成這種局麵,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幾天之內不踏平你這尖峰寨,誓不為人!”
高智尚急急忙忙往回跑,跑了不多遠就遇上了石滿山等大隊人馬。他把前麵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石滿山和來興奇、侯大鵬等人都非常著急。他們立刻安排人找繩子,伐樹木,要把沒河橋恢複起來,以便大軍進山援救藍亞武和剿滅土匪。
高智尚捶胸頓足地說:“隻怕為時已晚,亞武兄弟身邊僅僅五十餘人,哪裏堅持得那麼久!”
石滿山說:“既然是這樣,你有什麼可行的辦法沒有?”
高智尚痛苦地搖搖頭說:“急迫之間哪有什麼好辦法!即使有那麼一個辦法,也隻是個下下之策。”
石滿山說:“好歹你也說出來大家聽聽。”
高智尚說:“剛才我已觀察了一下地形,出事地點的絕壁上方有好幾棵樹木,如果用飛爪鉤住其中一棵樹木,就可以抓住繩子用蕩秋千的方法蕩過去。但是速度太慢……”
“慢一點有啥關係?隻要能過得去!救命如救火。軍師,我們行動吧!”來興奇性子最急,沒等高智尚把話說完,就急不可耐地插嘴說。
高智尚說:“來總爺別急,問題的關鍵是,出事地點上方有土匪守在那兒,下麵隻要有人經過,他們就會用檑木礌石襲擊你,所以要成功過去也不容易。”
“那有什麼不得了的?”侯大鵬說,“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能放過!石總爺,做決斷吧!”
石滿山說:“還是等高總爺先把話說完。”
高智尚說:“那裏離寨門已經不遠了,寨門口的情況看得很清楚。我留下了一名士兵在原地觀察。有什麼意外情況立即來向我彙報。我的意思是……”
“有話快說嘛,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來興奇、侯大鵬等人都埋怨起來。
就在這時,那名觀望事態發展的士兵急急忙忙跑回來了。他一到跟前就大哭起來。眾人勸了半天,他才斷斷續續說出他所看到的情況。他說,就在高智尚離開的時候,他就看到藍亞武已經到了寨門口,並且一閃就進了寨門。緊接著好多人都湧了進去。寨門裏殺聲震天,寨門口卻還有人坐著休息。他想,這法子好,輪班上陣廝殺,守住寨門,就是勝利。可是過了片刻,寨門口突然一片火海,那景象慘不忍睹。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看來……我們的人沒有一個能夠生還了。這幫土匪真是歹毒至極啊!”
高智尚、來興奇、侯大鵬等人立刻失聲痛哭起來。其餘的人都默不作聲,麵露悲痛之色。
過了許久,石滿山才安慰大家說:“我們一定要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要讓這幫土匪加倍地償還血債!現在大家都累了,餓了,我們還是回石合圩去休息吧。”
剛剛進入兩更天,高智尚、來興奇、侯大鵬等幾個剿匪軍百總就等不及了。他們嚷著要立刻去為藍亞武等死去的弟兄們報仇,主動提出要當先鋒,石滿山就依了他們。
這是一個非常晴朗的夜晚,天空布滿了星星。這些人過去為匪時,是慣走夜路的。遇上這麼一個晴朗而沒有月亮的夜晚行軍,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支小部隊隻有五十人,是經過挑選的,目的是前去修補被毀壞的沒河橋。他們帶著繩子,抬著從農戶裏買來的幾根準備建房用的幹檁木,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才來到白天遭遇土匪襲擊的地方。
來興奇取下掛在肩上的一圈繩子。那條繩子的一端栓有一個鐵鉤,這是他們常備的工具。他把繩子理順後,就站在原地向絕壁上方張望,上方的崖頂果然如高智尚所說,還有幾棵胳膊粗的小樹沒有被檑木礌石所砸倒。觀察片刻後,他便鎖定了目標,然後用力將繩子拋出去。隻聽到“吧嗒”一聲響,飛爪就將一棵小樹牢牢地鉤住了。他們做這種活兒是非常熟練的,基本上是一次成功。來興奇用力將繩子扯了扯,見鉤得很牢實,便抓住繩子後退幾步,像蕩秋千一樣,兩腿一縮,整個身子蜷成一團,隨著繩子的擺動,隻是一瞬間,人就到了對麵。然後拿住繩子的末端往回一拋,後麵的人接住繩子,再如法炮製,一個接一個地便到了對麵。
在來興奇拋繩子的時候,高智尚也開始和另外一些人用繩子將兩根檁木接成一根長木,一共接了三根長木,然後兩岸的人通力合作,那邊的人用繩子拉,這邊的人捧起木料往那邊送。隻一會兒時間,就將三根長木在缺口處搭好了。
新的沒河橋搭好了,雖然上麵不能同時過許多人,但畢竟方便得多。更可喜的是,這裏崖壁很高,他們這些人慣於夜間做事,人員雖多,動靜卻很小,五十人全部過去後,都沒被崖頂上的土匪發覺。高智尚立刻派一個士兵往回走,去向石滿山報告情況,他和來興奇等人則悄悄向寨門口摸去。
快到寨門口時,高智尚叫後麵的人在山路上等候,他隻和侯大鵬、巫建德三人前去探察情況。
三人來到寨牆下,憑著星光向上一看,不禁內心裏驚歎起來:從前的土匪經營山寨真舍得下功夫。那石牆又高又厚,矗立在懸崖邊堅實的岩石上。上山的道路從寨門穿過進入寨內,其它地方再也無路上山。此地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也許是土匪以為上山的必經之地沒河橋被毀,官軍無法進山,他們便可以不需輪流值班守夜,正躺在窩棚裏高枕無憂睡大覺,因而寨牆上沒有一點動靜。
巫建德從小練就了一身攀爬的本領,被人稱為爬山蟲。他看了看那用石條砌成的寨牆,便習慣性地吐了點口水在掌心裏,兩隻手掌合起來搓了搓,就開始摳住石條之間的縫隙,手腳並用向牆頭攀爬起來。兩丈高的寨牆,隻一會兒就爬上去了。他先伏在牆頭看了看,聽了聽,寨門內的窩棚裏,土匪們的鼾聲正此起彼伏,才站起來向寨內一跳,輕飄飄地像一片樹葉一樣落在地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開寨門,放高智尚和來興奇進寨。
就在巫建德攀爬寨牆的當兒,高智尚心裏突然湧起一種難言的滋味,差點兒嘔吐起來。原來,藍亞武率領的五十餘名弟兄下午在寨門口被烈火燒死後,土匪們立即把寨門口清理得幹幹淨淨,烈火燒焦的屍體全部掩埋了,地上還薄薄地撒了一層泥土,但是屍體燃燒後那股焦臭味兒還十分濃烈,由此高智尚便聯想到當時土匪們拿藍亞武等人毫無辦法,便想了個損招,往藍亞武這一方的人群裏拋來大量的火球,於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們就再也支持不住了……這一次攻破山寨後,對這幫畜生決不手軟!